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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这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杨晋一身形再动,决心先拿下持鞭的女副使再说。

女子见杨晋一举剑刺来,身姿轻盈,向后连跳三步,同时胳膊向前一甩,长鞭先是绕着她画了一个圈,继而听到“咻”得一声疾啸,长鞭从侧面猛地抽向杨晋一,后者还剑一挡,长鞭紧紧地与师伯剑贴在一起,靠近女子一侧的长鞭,有一半掣肘不前,但末端的长鞭攻势丝毫未减,朝着杨晋一的脑袋猛抽而至。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所用乃软柔长鞭,自己这般格挡并无太大用处,当下低头避开,鞭尾贴着脸颊飞过,裹挟而至的劲风刮得他脸颊刺痛,心头大惊,没料到对方这一甩鞭的劲道竟是如此疾猛,当下直立师伯剑,剑刃翻转对着自己,待长鞭回旋,在师伯剑上缠上几个圈后,腕上猛一运劲,向后急拉,作势要将对方的长鞭切断,却不想那长鞭韧性极好,师伯剑如此一拉,二者虽然擦起一片火花,但长鞭却是分毫未损,再欲拉拽,师伯剑却已被长鞭缠死,难以动弹半分。

杨晋一长剑向前一斫,待剑身与胳膊平齐,向后急急一收,再擦出一片火花后,长剑随即脱困。与此同时,女子胳膊一抡,长鞭瞬间舒展开,于半空中化出一个圈,再一次抽向杨晋一。杨晋一边格挡边向前逼近,女子则边进攻边向后退,二者又战数十回合,打得难分难解,高低不分。

“当心身后了!”

女子忽然喝叱一声,手中长鞭同时甩出。杨晋一听到这话,忙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复人九仍自己身后不远处,周围黑衣人也没有一个上前来攻的意思,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再欲回头,却为时已晚——持剑的右手手腕被长鞭缠住,钻心般的剧痛登时令他手中乏力,师伯剑脱手,“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发现缠住自己右腕的长鞭,周身裹满了二分长短的倒刺,此下百余根小刺咬住他的手腕,女子只需收鞭急拉,令长鞭在他腕上转几个圈,保准将他的右腕连皮带肉锯断了去。

女副使轻笑出声,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便让杨晋一分了心,足见他心思浅薄,临阵对敌的经验不足,也好在他杨晋一经验不足,不然今日自己要想胜过对方,还要费上一番气力才行。

杨晋一痛得咝声不已,他运气抵御,但手腕上长鞭的倒刺却是越刺越深,正当他心中懊悔,面前女子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霎时间,周遭的声息全部消匿,眼瞧得周围树上的枝叶摇曳晃动,却再也听不到半点动静,自己手腕上女子拉拽长鞭的气力一减,腕上的痛感随之削弱了好些,心中惊讶,就欲回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全身僵硬当场,就连口舌都难动弹分毫。

“赵副使!”只听身后有人大叫一声,道:“姓复的,你胆敢伤害她半根毫毛,这车上的老东西……”说到这里,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杨晋一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也不知那人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有些紧张,就想提醒复人九当心,可喉咙深处只能出来支支吾吾的声音,旁人听着多半不明所以。

这时候,复人九从他身旁经过,弯腰拾起地上的师伯剑,径直走向那位女副使。杨晋一见他不顾身后众敌,想要出言提醒,但口舌僵硬,难以出声。只见复人九径直走到那位女副使面前,长剑缓缓提起,抵在了对方的咽喉之上,作势便要刺将下去。

杨晋一见他似要取对方性命,急得掌心冒汗,运气疾走全身,待气至百会,大喝出声,叫道:“大哥,别杀她!”

复人九惊讶地回头,他似是没想到杨晋一竟然突破禁锢,二人对望一眼,他的表情随之一缓,道:“兄弟,这东西想要你的手,那大哥便要了这东西的命。”

杨晋一手脚人不能动,但总算能开口说话了,道:“大哥千万手下留情,她也是受旁人指使,却不是她本意。他们害人性命,实属歪门邪道,咱们绝不能像他们一样滥杀无辜,否则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复人九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晋一,道:“兄弟,今天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江湖上的对错亦是如此。倘若今日教他们杀了我们,传出去我们一定是死有余辜;但若今日死的是他们,这件事的对错,便也由不得他们颠倒黑白了。”他叹息一口,道:“兄弟,你涉世未深,对这些人不够了解,但今日做大哥的,听兄弟的劝,只是,”他将抵住女子的师伯剑放下,凝眉盯着女子,继续道:“只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复某人便给她留点纪念,给她长点记性。”话音甫落,提剑一挥,竟斩去了女副使持鞭的那只胳膊。

鲜血喷洒而出,溅落满地,女副使看着遍地鲜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喉咙里也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却奈何怎么也叫不出声来。杨晋一看着复人九挥剑斩落对方的胳膊,又惊又怒,道:“大哥,你……”他显是没想到,复人九竟然给了对方这样一个“教训”,这岂不是直接废去对方一身修为?心中不禁骇然。

数息之后,惨叫声、枝叶的窸窣声,以及马车前面那四匹高马不安的低啸声接踵而至。

眼前,女副使也撕心裂肺的叫出声来,她跌坐在地,抱着自己断掉的胳膊放声惨呼,杨晋一愕然回头,但见马车四周,所有人栽倒在地,他们个个睁大了眼睛,却已是死不瞑目。四个幸存的万关城练家子瘫倒在地,他们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休息了片刻,扑跪在轿厢近前连连叩首,嘴里不住叫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想来这些蒙面人却是车中前辈所杀。

仅仅数息之间,除了四位幸存的守卫,其他前来袭扰的蒙面人尽数被杀,究竟车中前辈用了什么高招,在这短短时间里,便要了十几位蒙面人的性命?杨晋一心情沉重,心想车中前辈虽为正教人士,但何以如此狠辣?杀伐如此果断?属实罕见。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未听谁说起过哪一位正教前辈会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一定是这些人先前出言不逊,惹恼了前辈。”

复人九帮他将手腕上的刺鞭取下,再看了旁边先前被杨晋一打倒的两人一眼,似是犹豫了一下,提起师伯剑,将剑还给杨晋一,随后走到马车前,躬身和里面的前辈低声说了几句,继而去到棕衣男子尸身前,揭下对方的面罩,眉头皱着仔细辨识,又到马车前回禀,待车中前辈与他叮嘱几句,他便恭敬道了一声“是”,当下回头招呼杨晋一打算离开。

那女副使此时已将自己的嗓门喊哑了,她脸色惨淡,面罩下前额上,一缕秀发被冷汗浸湿贴在了眼角,整个人斜倒在地,模样显得很是狼狈。她的两位手下噤若寒蝉,倒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杨晋一本想再问他们的身份来历,但见女子惨烈虚弱的模样,终是没有再说,从怀中摸出一瓶师娘拿给他的疗伤药,取出三枚放在手心,递在女子面前,道:“你快服一颗枚丹药,此地距离溪源城最近,你去城中找个大夫给你包扎伤口,否则一旦失血过多,就会有性命危险。”

女副使眼神怨毒地盯着他,面罩之下的表情变了又变,冷哼一声,将头偏在了一旁。杨晋一轻叹一口,又将另外两颗药拿到地上她两位手下面前,二者接过丹药,却不服用,杨晋一又是一声叹息,道:“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下也是一番好意。”随即将药瓶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下,转身走向马车。

复人九见他给对方疗伤药,语重心长道:“兄弟,行走江湖,最忌妇人之心,你这样心慈手软,早晚是要吃亏的。我四处做生意,见过的人千千万,深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逼不得已,你不对这些人心狠手辣,到最后遭殃的只会是自己……”他话未说完,杨晋一就出言打断他,道:“大哥,我请你不要伤她性命,当然也不想让你斩去她的臂膀,咱们如此行事,和那些魔教妖人有什么区别?”

他心头老大不满,一来那位前辈过于残酷无情,一出手就取了十多个蒙面人的性命;二来大哥复人九不听自己劝言,斩去女副使的一只胳膊,且他现下所言,完全没有一丝忏悔的意思,当下忍不住出言责备,提着师伯剑独自走到前面去了。

复人九凝视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叹息着摇了摇头。

等车队离开此地,林中忽然闪三男一女四道人影。

为首一人身披长裘,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他样貌俊朗,肤色皙白,表情阴冷地看着地上的三人,道:“聚义山北玄教,为何要甘为人犬,听那云山门的指使,跑到这里来做这阴险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