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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日子里,长寿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姬无拂不像是会这样安稳回京的人——最惹人怀疑的就是,谁到家门口了不先回家,先在外面洗澡的。洗澡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来得及吧,难道回去了还会有人不让她洗澡?肯定是要拖延时间吧?

“走吧。”姬无拂面对孩子总是很好说话的,下马时顺带看了一眼绣虎。绣虎便自觉接过满脸焦急的侍从手中握着的棉布,屏退四下,独自跟上大小两个祖宗,为长寿擦干头发。

不远处的河边有一列柳树,确认四周无人后,长寿便急急地开口:“季母是不是不打算回京?”

姬无拂靠在树边,双手虚虚抱胸,先思考自己近来的表现,反思好一会儿也没发觉异常,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长寿的脸色登时青色,气急败坏道:“季母特地停在此地沐浴更衣,不会是想要趁着我在沐浴直接跑掉吧?”

“怎么会?我就算是要走也会提前和你说明白的。”姬无拂自认是个很负责的长辈,绝对不会做出乱丢姪儿的坏事。

要不是绣虎围着长寿擦拭头发,她气得都要跳起来了:“那你怎么不洗?”

姬无拂理所当然道:“烧水没那么快,要是我洗了你热水不够用怎么办?”

凉风一吹,长寿打了个寒噤,自觉裹紧简单披在身上的衣裳,理智慢慢回归:“噢,那我们还是聊聊季母要去哪里吧。”

姬无拂反正还没洗,靠着树干一屁股坐在树下,拍拍大腿懒洋洋地回答:“别猜了,来坐下休息休息,我都会告诉你的。猜着多累啊,你娘和太子阿姊都是爱让人猜心思的,我做人简单,直接告诉你。”

长寿也不客气,往姬无拂腿上坐了:“是我先猜出来,季母猜肯告诉我的。去年说是过年就会回京的,但是季母总是不按时回,圣上和官员们也都习惯了,所以没人来催。不过这次还是会不同的吧,季母已经擅自干涉福州太多,再避而不归家,会有很多闲话。”

姬无拂听了长寿的话,笑个不停:“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王子犯法虽然不可能与庶民同罪,但那些罗里吧嗦的下臣有的是规矩要念叨,所以啊,回家也有回家的坏处,我先出远门再避几天。你呢等会儿就乖乖回家,当个乖孩子,问起我的动向,就说往北边去了。”

“季母没有认真听我的话吧……”长寿拧眉,瞪着近在咫尺的秦王,很有亲娘玉照的气势。

姬无拂眨眨眼:“可我是小皇子啊,远香近臭,如果离得远再任性一点也没事的,要是离得太近,反而要受人掣肘。新都内的规矩太多了,还是福州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觉得舒服吗?”

长寿的眉心隆得与山岭一般,不赞同道:“只要圣上爱重,那些下臣说的再多越没用,长久地不回京才会有事。外面再好,也不会有家里舒坦的。”

近几十年的叛乱,多少都和宗亲有所关联,太上皇与当今皇帝对宗亲的看管愈加严厉,现在宗室亲眷全都圈在新都内起居生活,连宗亲都不放心,更何况皇子呢?

“是,是。长寿还小,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我的话啦。”姬无拂笑说,“虽然都城很好,但我有更想去做的事情啊。你不觉得我这个年纪不去做点大事很可惜吗?”

长寿心中预感不妙:“什么大事?”

 姬无拂笑容愈发微妙:“嗯……就是一些老了不容易被原谅,但是年少的时候犯错可以被原谅的事啊。”

长寿脱口而出:“季母要学宋王杀人放火啊?”

“哈哈,怎么会。”

于她们而言,杀人放火完全可以被原谅啊。

就在长寿冥思苦想之际,先前放出去送信的侍从策马赶回,姬无拂听得动静,拍拍姪儿大腿:“好了,该回家了,玉照阿姊会担心你的。”

长寿犹犹豫豫,小声问:“季母真不带上我吗?”

姬无拂同样小声回她:“那你先替我保密,要是有热闹第一时间让人传讯给你,叫你来看怎么样?”

长寿被侍从恳求着回去换衣裳,而姬无拂则悠悠然去泡热水澡,堂而皇之地在浴桶里看侍从送回的信件:“比起河东,果然还是冀州更合适……毕竟崔家满门走得早,留下的人日子不好过吧。”

送信的侍从摘下头上风帽露出熟悉的脸,冼暄无奈至极:“大王……今日圣上与卫国公聚在紫云楼,大王便是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也该拿出个‘治水’的理由来。”

湿漉漉的手指将绢布浸透,字迹晕染,姬无拂快速读完,将绢布抛给绣虎收好:“我又没有治水失败身死的父亲。唉,留在各地的世族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啊,想起福州那些人我就心烦,偏偏福州已经是最好处置的一个地方了。一想到踏进门我就得开始为福州那些因为侵占田地被我送进大理寺狱的废物和人相争……真想当场把他们都杀了啊。阿暄,你说我要不要回去?”

律法不可能完全没有漏洞,各地关于先前均田的规定也略有不同,姬无拂虽说抓了数百人进京,实际上,她让其中半数的人伏法的把握都没有。姬无拂做不到真去干涉大理寺的查案,任由这数百人都死在众所周知的“冤案”内,这几乎会让大理寺官员、和她的风评一起烂掉。如果不这么做,把这些人轻易地再放回去,对福州如今蒸蒸日上的景象会造成极大的打击,而擅自将数百人押解归京的秦王似乎也该吃一点教训。

天知道,姬无拂只是想清一清福州官场的蛀虫而已。

冼暄笑问:“我出来的时候,还和孟相打赌,说大王肯定会回去的,大王会让我输吗?”

姬无拂从浴桶里站起身,猛然凑近冼暄,脸对脸嘻嘻笑:“你都直到圣上与卫国公今日的动向,且被孟相放出来和我见面,答案不是明晃晃的吗?这场赌局你居然还想赢?”

“当然。”冼暄手指轻点下颌,眼睛微微眯起,“刑部忙得连我这个秦王属官都要借去滥竽充数了,大理寺的案件就算审出来,刑部一时半会儿也是没空去管的,一拖二拖,刑部修订的律法也该出来了,再一则……”

“南边准备了这么久,南诏国不安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该有点动静。就算南诏国没动静,朝堂之上也该讨论讨论拨给银粮吧。”姬无拂踏出浴桶,拿过棉布随手擦了擦,脸色不大好看,她在福州也并不是全然耳聋眼瞎,“听说,吐蕃那边年节也有赞普入朝祝贺?我记得吐蕃几次来朝,似乎为的都是和亲事宜啊。”

太宗使公主和亲之后,与吐蕃赞普称为舅甥,当今皇帝初登基时吐蕃也曾来过,可惜赞普是个不爱男色的,没轮上皇帝发嫁三位公子。

“圣上的意思是,宗亲中诸子尚且年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