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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秦王面前争执不下,秦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改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诸侯攻秦,将从何道入?”

王龁道:“昔者,中国攻秦,不过取函谷;楚国攻秦,盖道武关、蓝田。今者则不然,河东、陶郡,尽在函谷之外;而南阳、南郡,固楚地也。”

秦王道:“彼诸侯所取者,盖河东、陶郡、南阳、南郡乎?”

蔡泽道:“臣奉楚命说合纵者,以韩、楚出南阳,以周、燕出函谷,魏出河内,而楚大军出于淮上。是春申君之所谋,而臣有预焉。”

秦王道:“河东、陶郡、南阳、南郡,乃至河内,皆穰侯之所谋,而武安君所建功也。定河东者,应侯之功也。今寡人得天下之半,守之难,更倍于取之!寡人本质于燕,王兄殁,群臣招寡人于燕,而赵王送还之,辗转不得归国年余。幸天之佑,穰侯之力,诛诸逆于咸阳,乃得归。九年,孟尝君相秦,非惟无益,且致祸也。十一年,孟尝君说齐、韩、魏、赵、宋、中山五国攻秦。秦献河北及封陵以和。至是而往,无年不征,无年不战,虽斩将夺城,终无一地能广也。二十一年,左更错攻魏河内,魏乃献安邑,是秦初广其地也,为九县。二十八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邓为南阳,取郢为南郡,是秦再广其地也。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韩,乃得河内南阳,四十七年,取上党。虽得之,不能保也。得韩三县,复不能保。今楚虎视于南,三晋狼顾于东,上党已失,南郡、南阳、河内、河东皆危。秦将不复出于关乎?抑德有所亏乎?”

张禄道:“国之山川形势,非人力所能为也。昔齐湣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故臣初献远交近攻之策,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是以有河东,南阳、南郡三郡也。彼之时也,当偃武修文,以实三郡。而武安君守河东,先攻南阳,再攻上党。虽战胜,地终不能有。而魏、韩、楚得生养教训,今皆复起也。臣以为,今之时也,当固三郡,偃兵修文,以待诸侯之变也。”

蔡泽道:“不然。策之所出,盖在王之所问也。攻取易,而守之难也。秦屡战,斩诸侯首百万级,虽不得地,诸侯力疲,不得与秦争也。今诸侯欲攻南阳,而南阳兵不守南阳,转攻韩、魏,南阳自得不失。彼欲攻河东,愿王亦以此计之。攻洛阳,兵指梁、郑,则河东自安!”

张禄道:“未可。攻周,实不足以利国,而声畏天下。天下以声畏秦,必合;秦兵弊于周,而天下合纵,秦必败也。”

蔡泽道:“周名为天子,其实一小国耳,何疲秦之有哉!将军摎归国之际,随手灭之耳!诸侯合纵,必有其首;必惩首恶,乃毙其后也。”

张禄道:“先生屡以伐周为谋,岂欲秦之疲焉?”

蔡泽闻言一怔,不再复言。秦王道:“先生自洛阳来,必知洛阳虚实。愿先生将传教令,使将军摎攻周,必勿令疲,欲使秦卒各归田亩可也。”

张禄见秦王如此说,面色惨白,不敢复言。

结束了这次议政,秦王在地图前看了很久很久……

几天后,秦王客卿蔡泽为使臣,在一百剑士的护卫下,乘船直抵河东。再乘传车到达安邑,向河东守王稽传达了秦王的教令,王稽派出一营士兵护卫,出轵道,进驻野王,等待将军摎的部队到达。而这时,尉摎的部队已经开始转入临虑。

十几天后,蔡泽打听到秦军已经出现在山阳,便派人到山阳与秦军取得联系。山阳的驻军是南郡军,尉丰接待了使者后,也不敢耽搁,立即报告了尉摎。尉摎听说有秦王使到野王,立即在茅城驻扎,派人请秦使。等南阳军出山后,立即派人请叶掾和尉丰到茅城。

蔡泽在洛阳时,就对秦军的将领打探得很清楚,今天突然变换了身份与他们见面,感觉很奇妙。而尉摎四人则根本不知道蔡泽是何许人也,只对这位走路一瘸一拐、相貌怪异的人感到好奇。

与蔡泽同行的是在相府任职的兵曹,以及河东守王稽的家臣。尉摎对他们自然是认识的。对蔡泽虽然是初识,但两人介绍说是秦王新聘的客卿,众人也不会有什么疑问。

蔡泽道:“自将军渡河北,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将军昔所拔之阳城、负黍、纶氏皆为周、韩所夺。王命将军攻西周,大张挞伐,以震诸侯,勿以秦为疲弱也!”

尉摎道:“先生奉王命至,臣不敢辞。然三军自十月出,至今七月,攻韩三城,斩首四万;拔赵二十余城,首虏九万。今远涉山水而至,辎重皆弃,粮草已绝,士卒疲病,皆思归乡。洛阳,坚城也,非旦夕可拔。恐贻王忧也!”

蔡泽道:“无虑也。将军但大张挞伐,于河内整军渡河。臣愿入洛阳,说西周公来降!”

尉摎道:“先生真异人也,能说西周公降乎!”

蔡泽道:“臣与西周公有旧,说之必能听也。”

兵曹道:“先生将以何计说之。”

蔡泽道:“西周公二月兵出伊阙,才月余,军粮尽,燕、鲁之兵皆归,已就道也。臣闻西周公入城也,洛阳商人皆执左劵以责周王。周王筑债台以避之。西周公不安。”

尉摎道:“西周公回师,奈何洛阳商人皆责周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