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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白被这四名力大无穷的侍卫抬起来,在囚笼里晃来荡去,不是脑袋碰着铁柱,就是手脚和铁柱产生亲密接触,不时咚咚直响,伴随着宁白痛苦的呼叫声,穿过殿内无数双疑惑的眼睛,直到大臣列班第一排时,才被放了下来。
宁白还没醒过神来,就听皇上的声音道:“好,你们让朕抓的罪魁祸首,这就给你们带了来。列位有何疑问,尽管问他。”
他的声音中带着极端的愤怒。
宁白回头看去,满殿大臣,各显疲惫之姿,有的甚至已经无法直立,瘫坐在地上。好在皇上并不以为意,不予责罚。只有工部周舫,倚在轮椅中,半闭着眼,气定神闲。
其时已是晚间,这么多大臣还在议事殿内的情况,从未出现过。
看来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这事还和自己有关。
但自己一直在沛县,也没干过啥事啊?
正疑惑之间,一人从队伍中站出来,毫不客气地指着宁白,破口大骂:“无知小儿,只顾自己威风,恶意破坏我朝安定局面,居心不良,当千刀万剐,记入奸臣录,永世不得翻身。”
宁白本来在宫中时间不长,见这人胖如肥猪,穿了一身灰色朝服,官职并不甚高,却对自己横加指责,肆意谩骂,心中恼怒,回嘴道:“这位大人你有事说事,好坏也是能入朝议事的职位,却像个泼街的下人一般,毫无体面。”
那人瞬间脸色通红,想要继续骂,却怕真成了泼街的下人,拿手指着他,张口结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李贤站出来解释:“简老弟,你是有所不知。五天前,那北鞣皇帝发了战书,以我朝大破天正伪国,未遵守两国间暂不开战约定为由,要重启两国交战,除非我朝向他俯首称臣,作儿皇帝,才肯善罢甘休。我朝特使毛凤毛大人,也被他们就地软禁,无法与我通讯。”
宁白在囚笼内气得满身发抖,两手抓着铁柱,用力搬动,将整个囚笼都摇晃起来,高声叫道:“我为国家收复失地,宽慰边民,居然还有错了?尔等在京城素位尸餐,只管自己老婆孩子逍遥快活,何曾想过为国效力?今日被一区区番国吓得来指责我,你们良心被狗吃了?”
又一官员出列,把开始骂宁白之人的手往后一拉,示意他坐下,自己对宁白道:“简大人所言,在下听得未免糊涂。天正国兵虚将弱,是人均可夺之。你就算得之,也非啥了不起的功劳。你收天正,更是以下毒之小人手段,非正人君子所为。说出去并非大功,反被外人耻笑。甚至被人诟病为撕毁和平协定,我朝名声,尽毁于你之手。”
宁白此时不怒反笑,望了他道:“哈哈,我不去夺天正,也没见着你们那位去了?这位又不知是当什么的官儿。不为本朝人说话,反倒替入侵我国的敌人叫屈。你通敌卖国,还需要多说?”
那人一时语塞,愣在中央。旁边一老头起身道:“乔教师息怒,老夫来教训他。”转头对宁白道:“老夫京城府王灿,虽未与简大人谋面,但简大人以一己之力,破假刀案,替夏首府洗清冤曲,又在沛县收复失地,虽然失信四邻,但无知者无罪。只是如今被北鞣以此为由,要我朝彻底臣服,这此祸之源,不是简大人你,又会是何人?”
宁白把眼一翻,道:“你们反复强调我是祸水,一刀把我杀了,那北鞣就会收手?”
皇上这时才对李贤道:“李尚书,你有何议?”
李贤道:“臣附仪。”
皇上道:“你附谁的议?附简熙的还是王府尹的?”
李贤忙道:“简大人可杀不得。”
“杀不得,杀不得,那你有何好法子?”皇上生气着问。
李贤道:“要不问问夏首府的意见?”
皇上一听可更生气了,把案子一拍道:“这夏远天早朝听朕说捉简熙回来,就说要避嫌,睡大觉去了。这也就算了,可是中午守备将军多嘴说起陆公复不利,陆迁也以避嫌为由脚底板抹油溜了。你们讨论了一天,除了互相指责,把罪推在简熙身上,没有一点有益的想法。难不成真要我作北鞣野蛮人之儿,举国受此大辱?”
龙威震撼,无人敢发声多言。
一直闭眼养神的周舫突然道:“皇上,微臣特此请辞尚书一职,请皇上开恩。”
他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都是一惊,都诧异地望向他。
皇上唉了声,没料到他这时突然提出离职,半嗔半责地道:“你老人家要辞职,也不分个时候。今日不谈此事。”
周舫却坚定地道:“老朽已八十五有余,脑子早已如同浆糊,事事混沌不清,也不能为皇上出主意。如今满朝文武,人人都比老朽年轻,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只能认那北鞣人作父。皇上无奈,可为天下百姓作想,北向称子。那北鞣首领听说不到三十岁,我这年龄,作他们祖宗还差不多,怎可乱了常伦理数?这等羞耻到家的事,微臣实在难以接受,请皇上体恤在下,放老朽回家,风烛残年,也最后享受一下子孙绕膝的快乐。”
他说得情真意切,貌似在为自己辞职找理由,却句句戳中朝内诸人心窝子,众人都低头不语。
皇上半晌才道:“你这两年,时时以年龄为由提出辞职,不是朕不放你,实在工部找不到人接替。”
周舫道:“臣也在为皇上寻找、培养人材。夏首府之侄、军部运输司夏定南倒是不错,只可惜沉与奇工淫技,不能专心主理大局,又恐被人诟病夏首府任人唯亲,是以这上佳人选,一时难办。不过此时,眼前就有一人,如神明指定一般,让老朽豁然开朗。”
皇上道:“你且说这个让你看好的人是谁?”
周舫浑浊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每个被他扫到的人,都心跳加速,期盼着他选中的便是自己。
工部和军部、礼部三部并列,这三部尚书,是最终当上首辅的必经之位。
周舫的目光终于定在一人之上,面露宽慰笑意道:“能接我位置者,就是他!”
朝中诸人满是遗憾和不服,瞧向周舫眼光落定之人,不约而同地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便是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宁白。
这是唱的什么戏?一会儿要杀我,一会儿要让我当这尚书?玩我玩得开心快乐是吧?
官员中除了李贤,都妒忌地看着他,从小小县令一下执掌工部,连升七级啊。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他哪点比得上我,这周舫真是老糊涂了,视工部掌门之大位为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