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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懊恼不已,立马就臭了一张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量明白没有?要不让她再去量一回。”
“可别!”锦书忙道,“我们出来有时候了,是老祖宗恩典让我在值上过去的,要是耽搁太久,叫人觉得我偷懒耍滑,那就不好了。再说你这样,回头苓子非生吃了我不可!”
她绕过他往夹道口去,太子哎了声,“你就这么走了?”
她回头笑了笑,“太子爷要上慈宁宫请安去吗?”
太子嘀咕道:“都见着了,就不去了。”
“您是和太皇太后请安啊,还是和奴才请安?”她促狭地问,颊上抿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捏着帕子的手一甩,曼妙多姿的摆动开,朝着苓子的方向逶迤而去。
苓子往隆宗门上看一眼,嘟囔道:“这事凑巧得!怎么一出永康左门就碰上?咱们再走两步就错过了。你胆儿也忒大,离慈宁宫这么近,万一落了谁的眼,我瞧你怎么和老祖宗交代。”
锦书低头不语,她絮絮叨叨又说上了,“你说太子爷也真是的,既然到了这儿,就该给太皇太后磕头请安才对,万一有人在太皇太后跟前提起了,这不摆明了冲着你来的?太皇太后想,好啊,锦书是心尖上的人,不把我这皇太太放在眼里了,瞧我怎么棒打鸳鸯。可着劲儿的拆散你们俩,这就是您二位自作自受啦。”
锦书推了她一把,“你还是操心你的小女婿去吧,尽在这儿瞎说。”
苓子不消停,又凑到她耳朵前,“我再多嘴问一句,听说万岁爷也对你有意思了,是不是?哎呀,你也不怕积了食!左边儿是皇帝,右边儿是太子,有你受的了。”
锦书听了胸口狂跳起来,“这是谁编的浑话?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苓子见她白了脸便停下了步子,“宫里都传开了,你不知道?这会儿东西六宫怕是没人不认识你的了,你这回露大脸子了。”
锦书慌了神,露什么大脸子!脚下是炭火,脖子上架着刀,还能有命活着吗!她摇头道:“有人害我呢,我这回是活不成了,阖宫上下没人能容得下我,早晚都是个死。”
苓子一想也是,别说太皇太后了,就是太后,皇后也闲不住,这丫头这回麻烦大了,熬得过去一步登天,熬不过去死无全尸,真得看造化。她给出了个主意,“你去求万岁爷吧,只有他能救你。”
锦书寒着脸道:“你还真信万岁爷瞧上我了?就算这事不假,我也不能够。”
她仰起头,宫墙那样高,把天隔成窄窄的一溜。外面的世界很大,只恨自己生不出一双翅膀来。从前被人鱼肉,今后更是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日子是到不了头了。
自怨自艾一番,看见苓子满脸痛不可遏的表情,她反倒笑起来,搡了她一下道:“行啦,你别替我愁,我阳寿有多长,阎王爷那儿都掐着呢!横竖你是要出去的了,到了外头打听着点儿,甭管我是明戮也好,暗鸠也好,中元节给我上炷香,就尽了咱们师徒的情分了。”
苓子叹了叹,“你就贫吧!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还不想辙,等到了眼前就来不及了。”
这时已经进了慈宁门,有话也不方便说了,锦书道:“今晚轮着你上夜,明早咱们一块回榻榻里,到时候再接着聊。”
话音才落,从徽音左门里出来两队人,都戴着领约,佩着彩帨,一个细长个儿,一个略丰腴,正是梅贵嫔和陈贤妃。
那梅贵嫔在前头走,甩动着膀子并不要人扶,身后就跟了两个黄毛丫头。陈贤妃不一样,她担着身子,自然精贵了许多,前呼后拥的,宫女嬷嬷一大堆,走路的架势也不一样,就快横着了,苓子偷着扑哧一笑,低声道:“通主子快生了也没像这位这样,敢情她是属螃蟹的。”
那儿梅贵嫔眉开眼笑地迎上来,“哟,我瞧瞧,这不是锦姑娘吗!”
锦书和苓子忙敛了神福下去,“给贤主子请安,给梅主子请安。”
贤妃的视线在她脸上一转,收回了两条被嬷嬷架着的胳膊,笔管条直地站着,满眼的轻蔑和厌恶。梅贵嫔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亲亲热热的扶了锦书一把,还真像是见着了亲姐妹的样子,对着苓子说:“姑娘快起身。”又忙着握住了锦书的手,上下一打量,啧啧道,“真是个标致人物,瞧这通身的气派!好妹妹,什么时得您的喜信儿?”
一旁的贤妃撇了撇嘴,因离得稍远,她转头压低了声对身边的宫女说:“瞧见没有?这两位凑得好,缺心眼儿和丧门星,五百年前的一家子,多齐全啊!”宫女和嬷嬷们嗤笑起来,苓子和锦书交换了眼色,她们笑什么是不知道,反正保管没好话就是了。
锦书对梅嫔肃了肃,“梅主子快别折煞奴才,奴才愚昧,不明白梅主子的意思。奴才还在值上,不敢耽搁时候,这就回老祖宗跟前伺候了,二位小主好走。”
梅贵嫔木讷地应了,眼巴巴看着她们往明间前的露台上去了。她冥思苦想,觉得这丫头怎么不乐呢?旁人求不来的好事儿,她似乎不太高兴。
贤妃尖着嗓子道:“行啦,凭她怎么,不过是个奴才。您还真有这好兴致和她称姐妹呢,瞧见没有,热脸贴冷屁股,人家都不搭理你!”
梅嫔也有点扫兴,原本是想套套近乎,将来大家好和平相处,可这位明显的不给面子啊!她喃喃道:“这是怎么话说的……”
贤妃撑了把后腰,“怎么话说的?瞧不上您呗!还没晋位份呢,摆着个脸子给谁看?要是她有命活着,将来有把子骄纵劲儿使的,您擎等着吧,活脱脱的狐媚子!”边说着,边摇摇摆摆出了慈宁门。
苓子扯了扯锦书的衣角,陈贤妃那又尖又利的嗓门,隔二里地都能听见。那些刻薄话是成心扔给锦书的,苓子怕她心里难受,偷着看她的脸色,她一味地低着头,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这才略松了口气,自顾自的数落,“还贤妃呢?真没看出来她哪一点上‘贤’了。封她做贤妃,活打了嘴了!二月二光藏剪子怎么够,还有她那张利嘴呢!真该像套官房一样,把她的脑袋也拿黄云龙套包上!”
初春时节,太阳一落下去天很快就擦黑了,后蹬儿短,没一会儿就得掌灯。
锦书半天的差事下来了,站在廊庑低下指派粗使宫女挂白帽方灯。春夏爱刮风,雨水也多,就不用纱绢罩的了,换上了料丝灯,雕漆为架,面上绘了各种寓意的图案,又亮堂又好看。
最后一丝亮也隐没了,天乌沉沉的,没有月亮,头顶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因着还在正月里,玻璃丝罩子蒙了朱纱,火光照下来,是一层淡淡的水红色。
锦书站了一阵背上发寒,正想回配殿里去,只见铜茶炊上的张太监提着茶吊,慢慢地从甬道上踱过来。他步子小,身上穿得又鼓鼓馕馕的,动作越发的迟缓,冷不防后面的小太监们抬着毡垫子风风火火地过来,躲闪不及就被撞了个趔趄。他定了定神骂,“兔崽子,狗见了都摇头的!看着点儿道再跑!我这儿提着奶皮子呢,回头洒了叫你娘赔!”
小太监边跑边道:“对不住了您哪!”一眨眼就进了配殿了。
张太监摇头嘀咕着,“这帮跳墙挂不住耳朵的,迟早是挨刀的命。”
锦书站在福鹿底下招呼,“谙达,没事儿吧?”
张太监抬头一看,笑道:“是锦姑娘啊,没事儿,就是撞得我眼晕。”
张太监真是个好人,他上回帮她打听到了春桃的消息,还顺带捎回了掖庭那群人的现状。荔枝她们都挺好,春桃的病自打烧化过之后全好了,这会儿自己回定妃娘娘跟前当差了。至于为什么老不见贵喜的踪迹,原来那小子拨到乾东五所去了,要不是张太监,她还得天天在侍膳的人里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