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恨满金徽 (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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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楹窒了窒,胸口嗵嗵地跳,“混说什么?敢情是你多心了,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新儿哼了一声,“您不知道,我舅是三王爷府上的管家头儿,王爷和达将军交好,我舅伺候着吃过几回酒。这人是个鳏夫,老婆死了五年了,家里又没有姨娘小老婆,看见女人可不馋吗?只是他忒没王法,瞧别人还成,怎么敢瞧您?我回贵主儿去,禀告了皇上挖他眼睛!”
宝楹无奈道:“你讲理不讲?人家帮了大忙,你不分青红皂白要挖人家眼睛,这不是不厚道吗?快别说他偷瞧我的话,传出去像什么?”顿了顿又道,“我听你编排他的那些道理倒觉得怪呢,人家是二品大员,死了婆娘不续弦,明明是个情深意重的好人,怎么到你嘴里成了见不得人的短处了?你这脑子怎么想的?这世上男人在女人上头大多靠不住,他这样的还能有几个!”
新儿噘着嘴说:“我打量他是有病!我舅说了,别看这人不哼不哈的,脑瓜子又灵又尖的,可不像面上看着那么老实。”
宝楹皱起眉头,“越说越不着调儿了,在朝中处事,哪个不是又灵又尖的?外头勾栏妓院遍地开花,律法不许官员宿妓,可有几个是恪守的?他是没俸禄没冰敬,去不成那种地方?何苦馋得……那样!”
撂了话,脸上不禁一红,暗笑自己也闲得发慌,和个半大丫头说什么馋不馋的,犯不上啊!
抬眼朝远处看,见梅嫔的肩舆出了景阳门,才想起来今儿锦书晋位,东西各宫的人都要去道贺的,自己不去显得轻慢,便道:“回去换身衣裳吧,这会子乌泱泱全往毓庆宫涌,人多了我头疼。咱们和她们错开了,点个卯就是了。”
新儿知道她不爱凑热闹,应了声扶她回古鉴斋,慢吞吞更衣梳妆了,直磨蹭了半个多时辰才往继徳堂去。
头一拨道贺的散了,锦书端坐在宝座上,下首是通嫔和淑妃,三个人喝茶剥杏仁,似乎相谈甚欢。见宝楹进来了忙站起来相迎。
宝楹笑着蹲身请个双安,“奴才来晚了,给贵主子和通主子道喜啦。”又对两位主位请安行礼。
锦书浅笑着携她坐下,下头人给宝楹上了茶点,她温声道:“自己姊妹,不必客套。”
宝楹让了让,“主子别这么说,您如今不一样了,是副后的衔儿。奴才对您当栗栗然如对天地,可不敢再和您称姐妹了。”
锦书站在一边道:“瞧您说的!我还是原来那颗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敬您是姐姐。”说着对那两位笑,“往后二位协理后宫,我就赖二位替我拂照宝答应了,我有顾念不到的地方,请二位多周全。”
通嫔和淑妃对视一眼已经会意,忙起身蹲福,“请主子娘娘放心,宝妹妹就交给咱们,咱们自然料理得妥妥帖帖的。”
锦书斜倚着竹篾肘垫子,和那一妃一嫔闲聊宫里的琐事,宝楹在边上也不搭话,只细细地瞧她。越看越生疑,一忽儿辰光心头动了百样想头,半是心惊半是惆怅,只低头捧着小茶盅出神。
正说得热闹,金迎福进来通报,说诸皇子上书房下了学,来给贵妃娘娘请安,这会子到了惇本殿,就要往继徳堂来了。
锦书想起太子,心里只是难过,极力敛了神振作了,点头道:“你上前头迎爷们进来。”
金迎福领旨去了,通嫔脸上尴尬,对锦书道:“皇子们都来了,只我们家十一爷缺了席,真叫我没脸。怪惠妃姐姐失礼,自己一头来,不知道让奶妈子把老十一抱来见娘娘。”
锦书不是个计较的人,笑道:“你别这么说,十一爷还小,那么点孩子还要拿规矩压着,多累得慌!”
通嫔原先怕她不痛快,听她说了这话,又觑了脸色,这才放下心来。垂着眼转手上的镶宝套戒,不轻不重道:“主子,不是我说,惠姐姐虽厉害,却不会做人,我们十一爷从皇后主子那里抱给她养,我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的,她自己是个污糟猫,别把我儿子养得和她一样儿。依着我,不如把东阳抱到翊坤宫去,主子人品贵重,出身又好,我们十一爷要是有福气长在您身边,那才是几辈子的造化呢!”
淑妃看看锦书,不由哂笑起来。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看得透通嫔打的是什么主意,后宫无后,锦书位份已经是这内廷独一无二的了,传闻她不好作养孩子,万一这辈子没得生养,十一皇子由她带大,凭着万岁爷爱屋及乌,说不定能夺嫡封皇太子。退一步说,最不济也能挣个亲王,做个载在王府的天之骄子。这是条通天捷径,皇帝儿子多,不能个个封亲王,总要郡公侯的分出个高低来。十一皇子由皇贵妃带大,便有了最扎实的根基了。
“通嫔妹妹糊涂了,贵主儿年轻,哪里会带孩子?你说这个不是让她为难么!”淑妃掩口道,“况且你也知道惠妃那人,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孩子她养得好好的,一气儿又抱走了,她不得咬碎了牙的恨贵主儿?”
通嫔一怔,忙又换个笑脸道:“可不,我真是糊涂了呢!”
锦书不搭话,抬眼往祥旭门上看,一溜束明黄卧龙带的贵胄鱼贯进殿里来,齐齐甩袖打千儿,恭敬道:“儿子们给贵妃娘娘请安!”
那帮皇子小的四五岁,大的十三四岁,认真算起来姐弟相称才合适。这会子碍着辈分在她面前自称儿子,锦书略有些不自在,抬抬手道:“爷们快起喀,心意到也就是了。”
皇子们起身,复给座上三位小主行了礼。金迎福带着苏拉们搬杌子来给皇子们坐,为首的二皇子微前倾了身,道:“母妃晋位,儿子们本当一早就来的,可上书房是天下中枢之纽,规矩最是重的。儿子们只好等总师傅放了话才过毓庆宫,请母妃恕罪。”
锦书笑道:“二爷言重了,课业政务顶顶要紧,我这里多早晚来都使得的。”
七皇子东箢拱手应承道:“母妃贤德淑懋恩宽待下,最圣明不过的。儿子上年在皇太太宫里和母妃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就知道母妃是天下第一等大节端正的人!”
锦书这才想起来,的确是在慈宁宫偏殿里见过他。那时候他和六皇子一道来找太子,太子嫌他们聒噪,仨瓜俩枣地打发了上景仁宫玩蝈蝈葫芦去了。
一边的六皇子原本还正襟危坐,突然忍不住闷声笑起来。七皇子狠狠剜了他一眼,“六哥瞎乐什么?拾着狗头金了?”
六皇子笑得犯咳嗽,边咳边道:“难为你把师傅教的都记住了。我记得……上回在慈宁宫,你还说母妃……咳咳,没规矩,坏了宫廷律例,要打板子撵出去呢!目下又成了……第一大节端正的人,你这么的,叫兄弟我也没脸!”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听见锦书扑哧一声开了头,轰然便大笑起来。
七皇子脸色憋得通红,磨着牙道:“你等着,回头咱们布库场上见真章!我日你奶奶的,不打趴你个坏种,我就不姓宇文!”
六皇子拉着脸道:“我奶奶就是你奶奶!日我奶奶?你小子胆儿肥!回头谁不下场子,谁就是孙子!爷怕你?非把你王八盖儿揭开,看看下水是不是黑色儿的!”
这口骂得带劲,锦书想笑,忙又吞了下去。
二皇子站起来呵斥,“你们俩忒不像话,母妃跟前这样撒野,还有没有点自矜身份的念头?混账话满天飞,给皇父知道了,你们还活不活?”
这凛凛痛批颇有长子风范,骂得那两个半大小子呆若木鸡。缓过神儿来离了杌子对锦书揖手,“儿子们昏聩,当着母妃的面放肆,请母妃责罚。”
锦书面上笑得极和煦,捏着流云帕子掖嘴,笃悠悠道:“罢了,我不和万岁爷说。往后各自警醒些就是了。回去了可别打架,顾全些尊贵体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