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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求皇上的?”布贵人满怀感激,更自叹,“我心里一直想,再过两三年,你就不该还是个贵人了,我也就这样了,反正日子好好的也无所谓位分高低,只是你若是主位,恐怕皇上会想要你单独住一处。我就想到时候是我搬走呢,还是你搬走,可不论是谁走,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又很舍不得,也不晓得会跟了哪位娘娘,宫里妃嫔越来越多,总不能我一个小小贵人,独居钟粹宫吧。”

岚琪看得到布贵人眼底的惆怅,很心疼:“不是我求的,是皇上自己想的,说那样就能让端静跟着亲额娘了。姐姐,说这样的话很虚伪,可是我真心想说,你不要总推在我身上,说爱屋及乌的话。皇上就是真心为你想呢,他那么喜欢端静,怎么会亏待了女儿的额娘。”

布贵人眼中带着晶莹,颔首笑道:“我信,信皇上是为了我们母女,不赖在你身上了好不好?”拉着岚琪依偎在一起,感慨道,“可我命里最好的,还是遇见你。”又念叨,“端嫔娘娘好,性子好脾气好,跟着她我安心了,但你往后去了别处,我可还要常常来串门的。”

岚琪并没说自己就要走的事,也没提什么永和宫,但猜想不只布贵人,旁人也会这么想,这会儿只是笑着撒娇:“我还不走呢,姐姐有多嫌弃我,老巴望着我离开。”

姐妹俩说笑,不多时环春进来,说皇上已晓谕六宫德贵人有身孕的事,估摸着一会儿就要有人来贺喜。布贵人说眼下还在大行皇后丧期,大家应该不敢那样高调,可还说着话,外头第一拨人就来了。

论尊卑,果然还是佟贵妃最先到,不过她不会亲自纡尊降贵地来贺喜一个小贵人,只是派青莲送来各色礼品。别的人也罢了,贵妃派来的人,岚琪不得不亲自接应,好在青莲是能和环春几人说得上话的,还算自在轻松。

等青莲一走,咸福宫便候着时间,由冬云送东西来。再往后吉芯替荣嫔来,惠嫔、端嫔身边的宫女也来,岚琪不必每个都亲自接待,光躲在内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就皱眉头了。

等外头终于静下来,天色都晚了,岚琪已经窝在榻上睡了一觉,等闻见饭菜的香味觉得饿了,出来看,外头屋子里乌泱泱的各色礼品,布贵人正指挥玉葵、香月收拾,每件东西都拆开了看了看,仔细记录好再分门别类地收拾。从前这些事岚琪也做,那会儿还要把好的藏严实了不让王嬷嬷沾手,如今坐在一边看着也不觉新奇,反是看到布贵人好些东西要拿起来闻一闻,才觉得很奇怪。

“姐姐闻什么?”岚琪终于问。

布贵人看她一眼,转身示意身后锦禾去把门关了,才坐到她身旁轻声说:“总要仔仔细细检查,万一有不好的东西混进来呢,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嫉妒你,旧年端嫔、宜嫔还有贵妃她们接连出那样的事,谁晓得是什么缘故,多长一点儿心眼,总不错的。”

岚琪讶异地看着姐姐,昔日她柔弱任人欺的模样不见了,四五年的光景,随着自己起起落落,也历练出在这后宫生存的能力。

“也许你只在钟粹宫生这一胎,无论如何我也要好好守着你。”布常在眼中有坚毅之色,信心十足地说,“外头的事我管不着,可钟粹宫里,就不许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进来。”

岚琪腻歪在她怀里,憨憨笑着不说话。

然而德贵人有身孕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吴三桂在衡州称帝,惹怒了年轻的皇帝。太皇太后亦十分震惊,皇帝终日忙于政务,如此后宫有一件重要的事悬而未决,便是日后该由谁主理后宫之事。

岚琪在钟粹宫安胎,苏麻喇嬷嬷时不时来探望,太皇太后叮嘱她胎儿长成前不要随意走动。她自身也越来越懒,倒也不觉得闷,且因纯禧公主有“带子”的吉祥,太皇太后听说皇帝要让端嫔入主钟粹宫,不等皇帝在前头忙完回过神,就先做主让她带着两个公主住进来。每日有纯禧、端静热热闹闹的,看着布贵人高兴,她自己也高兴。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渐暖,皇城内外百花齐放,春风拂过带着花粉柳絮漫天飞舞。布贵人入春便有些咳喘,不能再在岚琪身边照顾,太皇太后又另指派了两个小宫女来,加上端嫔和两位公主搬来,从前清冷的钟粹宫,如今分外热闹,便显得前头承乾宫,多少冷清些。

玄烨偶尔会来钟粹宫坐坐,但不似以往来得频繁,如今又多了端嫔在,诸多的不方便。岚琪又不好随便走动,太医说拟在十月里生,太皇太后让她过了夏天才许出门活动好预备生产,之前的日子她只有困在钟粹宫里,益发连乾清宫也去不得,和玄烨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旁人以为该是她添忧愁的时刻,岚琪却觉得安心,因为不见玄烨,那些话也不必说了。

然而这阵子,一向文弱的温妃辗转惠嫔、荣嫔各处,希望她们能和自己一起,向太皇太后和皇帝举荐佟贵妃代掌凤印,这事儿一经传开,慈宁宫很快就知道了。

这日太后来慈宁宫请安,殿内没有旁人在,太皇太后提起这件事。太后坦诚温妃找她商议过,说她年幼无能,不想染指六宫琐事,太后说这孩子实诚。太皇太后面上不提,等她走了,才对着苏麻喇嬷嬷说:“总说那孩子不成气候,如今看来也要多长一双眼睛看着,比起她姐姐的居高自傲,她愿意亲近后宫,示弱谦和,就很不一样,原以为会是在咸福宫安安分分的人,看样子阿灵阿他们没少花心思调教那孩子。”

苏麻喇嬷嬷却说:“主子也不必太担忧,当初皇后和贵妃抗衡,不也一步步过来了,如今钮祜禄一族要稳住后宫前朝的地位,只有在温妃娘娘身上动心思,娘娘也是身不由己,如此若能和贵妃制衡,也是好事。想必这一切,皇上心里很明白。”

太皇太后轮转着佛珠阖目,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是我们蒙古草原来的女人最实在,可惜被福临那一闹……”

苏麻喇嬷嬷没接这话,怕勾起主子的悲伤,太皇太后沉默半晌,才又说:“岚琪那孩子的胎可安得还好?”

“太医说经年调理底子厚实,德贵人性子又开朗,没什么不好的,让您安安心心等着再抱重孙。”苏麻喇嬷嬷总算说些欢喜的话,可谁晓得太皇太后却另说起:“你这些日子,可见过太子?”

苏麻喇嬷嬷不解,主子则继续说,“那孩子究竟被什么吓着了,小小年纪一点儿不见孩子的天性,年节里跟着皇后才见好些,如今又变回去。四岁的小娃娃,见了玄烨就已经会哆嗦,见了我也不似从前那样会撒娇。”

苏麻喇嬷嬷不言语,殿内气氛压抑,良久才听太后很轻很轻地叹息:“过早立太子,还是错了……”

这一句说得极轻,苏麻喇嬷嬷也只听见几个字,不敢胡乱揣测,之后言归正传和主子说起主理六宫的事。温妃既然各处示弱推托,再强加在她身上也不妥,但太皇太后怎么也不中意佟贵妃,眼下荣嫔、惠嫔联手料理诸事,宫内还见安生,索性先这样子,等皇帝前朝缓过些劲再议不迟。

而提起吴三桂称帝的事,太皇太后亦叹:“当年诛杀吴应熊和吴世霖,皇帝实在是下了狠手,苏麻喇,你觉不觉得咱们玄烨,比起太宗和福临,更像一个皇帝?你瞧他宠着岚琪的模样,谁又能想象他杀伐决断的狠,可玄烨之狠多用在大是大非上,福临却太独断专行,他在玄烨这个年纪时,都不知做了些什么。”

“您今日,怎么总提起先帝。”苏麻喇嬷嬷心里发虚,唯恐主子又有垂暮伤感,且一口一声“福临”那样唤着先帝,听得人心酸,笑着将话题岔开,“可是多日不见皇上,惦记了?奴婢去派人请来陪您用膳可好,不管前朝多忙,皇上总还要吃饭吧。”

太皇太后似乎是想念孙儿了,点头答应,可苏麻喇嬷嬷要转身时,她又说:“不要去叨扰他了,他想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不想话音才落,乾清宫就来人送东西,一边说皇帝今晚要来用膳,劳烦苏麻喇嬷嬷做几样皇帝爱吃的菜,苏麻喇嬷嬷喜不自禁,挽着主子哄她:“瞧瞧,到底是一手带大的,心连着心呢。”

太皇太后却莫名伤感,昂首望见窗外暮色夕阳,橘色柔光落在面上,隐去了她眼角慈祥亲和的皱纹,老人家无端端说起:“真不想再管这后宫前朝的闲事,科尔沁草原的夕阳,才是最美的。”

苏麻喇嬷嬷心内酸楚,之后去张罗几样皇帝爱吃的菜肴,夜里等来圣驾,亲自迎在门前,说起太皇太后感怀之事,玄烨自责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苏麻喇嬷嬷却说:“从前德贵人在跟前说说笑笑,太皇太后没心思想这些,年头上至今德贵人不再来,主子闲着就又胡思乱想,奴婢瞧着,主子就是闲不下来的人。”

“可皇祖母又不让她来,连朕想她去乾清宫坐坐也不得,总说安胎要紧。”玄烨无奈地笑,但转念还是回身吩咐李公公,“派人去把德贵人接来。”

苏麻喇嬷嬷也高兴,上赶着让人抬自己的轿子去。玄烨不动声色地先去见了皇祖母,说了一会儿的话,待要一起往膳厅来,就见岚琪被簇拥着进门,丰盈圆润的岚琪,春风满面地朝二人行了礼,便亲热地腻在太皇太后身边,老人家嗔笑着:“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屋子里安胎?”

玄烨才笑道:“孙儿喊她来的,知道她在屋子里闷坏了,再不放出来走走,环春几个要被她折磨死了,去别处怕您担心,来这里您看在眼里才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