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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赶紧到产房外等着,里头觉禅氏的呻吟声时高时

低,荣嫔和岚琪都经历过生产的痛,也不觉得什么,温妃却被喊得心里直颤,竟转身拉着冬云就走。可她才走到正殿门前,婴儿啼哭声就从屋子里传出来,哭声震天。岚琪心想该是个儿子,果然就有宫女出来禀告:“觉禅常在生了个小阿哥,眼下母子平安。”

岚琪松口气,亦听见荣嫔极轻的似自言自语:“她总算有福。”

也是这会儿工夫,李公公从乾清宫过来,说之前有大臣在他走不开,皇帝已经知道了,派他来看一眼。来得正是时候,孩子比预想的落地早。李公公便要回去复命,荣嫔喊住他说了郭贵人的事,李公公意味深长地一笑:“觉禅常在既然母子平安,郭贵人那里……娘娘您说该怎么着呢?”

却只听得温妃喊:“荣嫔姐姐,你来帮帮我。她们要把孩子送我那儿去,怎么弄才好?”

如此这般,觉禅氏突然产子还没怎么乱,眼下要把新出生的婴儿送去温妃那里,她却急得手忙脚乱。直等荣嫔和乳母们像模像样把孩子都伺候好了,她才敢靠近摇篮,喃喃着:“这孩子就是八阿哥了吧,真好……姐姐一心想我为她生个孩子,可我也生不出来。”

岚琪和荣嫔对视一眼,双双告辞要走,温妃说她们走了孩子怎么办。两人把乳母和嬷嬷宫女推到她面前,硬是要离开。温妃却送到门前,仿佛依依不舍地对岚琪说:“八阿哥满月你来不来?”

直等走出咸福宫的门,岚琪才浑身一松。荣嫔也被温妃折腾得疲倦不已,要分开时,玩笑道:“温妃娘娘对你很亲近呢。”

岚琪坦白道:“还是那年皇后临终前相处的情分,可我不敢高攀。”

荣嫔却笑:“为什么不高攀?在这宫里独善其身很难,非要和人撇清关系,反变成了木秀于林。你念过书,知道后半句是什么吧?”

岚琪颔首不语,荣嫔也没再多说什么。等她疲倦地回到永和宫,累得歪在炕上一动不动,明明已经耳根清净了,温妃的话语却还缭绕不散似的,心里便更加笃定不要和咸福宫往来。至于荣嫔说的什么木秀于林,她乌雅岚琪从那年元宵夜进乾清宫起,几时不秀于林?

歪了小半个时辰,起身想喊环春准备沐浴,香月却端进来一碗药,笑着说:“环春姐姐在准备了,让奴婢先送药来。”

“什么药?”岚琪闻着味道不坏。香月放下来,她凑上去闻了闻,是枣香蜜香。又听香月说:“您打盹儿那会儿,李公公领着太医院的人来了,说万岁爷让开了安神静气的汤药。说您今晚受惊受累,让吃了药早些睡,明儿也不要出门,在家里静养两天,外头的事不必管。这药太医说是甜的,奴婢要尝尝,环春姐姐不让。”

“那你尝尝,若是甜的我才喝。”岚琪还真把药推给香月。小丫头嬉笑:“被环春姐姐知道,又该骂奴婢了。主子您赶紧喝,那边热水都准备好了。”

岚琪皱眉把药喝下,虽说是甜的,但终归还是药。才擦了嘴起身准备去洗澡,宫门前突然一阵喧嚣,永和宫的门轰隆隆就关上了。门前小太监跑来,说宫门口有侍卫守着,让关门落锁不得随意打开。

“出什么事了?”岚琪心里发紧,下意识地就往胤祚的屋子去。小太监跟着说:“侍卫大哥也不说,奴才瞧见承乾宫门前也有人守着,怕是宫里有什么人在流窜,逮住前侍卫们估计不会走。”

“难道是郭贵人?”心里头冒出这个念头,岚琪不由自主地发抖,方才瞧见那个疯女人就十分可怕,可荣嫔的人不是把她关押住了吗,怎么会跑出来?

但不论岚琪怎么想象,她坐在永和宫里也不能知道外头的事。这样大的动静,各宫各院都被侍卫把守着,直等过了两个时辰才撤防,可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侍卫虽然撤了,宁寿宫却有旨意晓谕六宫:今晚谁也不得再出门,一切事等明天再议。岚琪一直抱着胤祚,说今晚要守着儿子过。

此刻乾清宫门前,一乘软轿悄无声息地停下。惠嫔被接来,进门时就瞧见数个侍卫总管出来。他们避让到一旁让惠嫔先行,太监引着惠嫔一直到书房里。夜色深深,皇帝坐在桌案后头,烛光在他面上摇曳。惠嫔屈膝行礼,只听皇帝沉沉的声音说:“翊坤宫的事,你心里都明白吧。”

惠嫔浑身一紧,咬牙道:“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朕知道你心里明白。”玄烨端坐在桌案后,看不出喜怒,甚至都没有看地上的人。他静静地说着,“太后不杀生,这件事要你来处决。朕给你一个人情,从今往后,你替朕看着翊坤宫。”

“皇上……”

“你是最聪明的人,朕什么意思不需要解释。”玄烨随意地翻过一本折子,一手提笔蘸墨,不知批写了什么,口中则慢悠悠地说,“朕对大阿哥期望很高,你是她的亲额娘,不要做让他背负罪孽的事。可你既然已经伸出手,朕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就将功赎罪,往后在后宫里,你只能做朕让你做的事。如果无法与朕有默契,大阿哥就没有人保护了,十几年后他才成人,你放心吗?”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惠嫔死死咬着这句话。殿内静了须臾,之后轻轻一声折子被合起来的声响,玄烨离了座,托起桌案上的白烛,一步步走过来。惠嫔所跪之处越来越亮,玄烨伸手搀扶她起身,橘色的烛光照在她脸上,也掩盖不住原有的苍白。

惠嫔终究是害怕的,她被玄烨拽着的胳膊,也瑟瑟发抖着,仿佛用尽最后的勇气说了声:“皇上,臣妾做错什么了吗?”

玄烨摊开她的手,把烛台塞给她拿着,自己负手往后退了两步道:“朕也不知道你算不算做错了什么。现在这些事,还有之前的事,朕早几年就有所预料。但一切来得太快,猝不及防就全都到了眼前。你呢,你怎么想?”

问话下,只看到惠嫔用力地摇头。她今晚从宁寿宫退出后,就回自己的殿阁去了。郭贵人毕竟是宫嫔,在没有定罪和明确的惩罚之下,还是把她送回了翊坤宫。算是给宜嫔一个人情,让她自己看管好。但人却突然逃出来,更把翊坤宫一个宫女刺成重伤。得知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带着凶器在宫内流窜,大内侍卫紧急调动,月黑风高下排查了近两个时辰,才把郭贵人从角落里找出来。彼时人已经神志不清,手里握着的刀刃割伤了自己的手也不知道。

宫内人心惶惶,惠嫔也没有睡,正满心惦记着儿子在阿哥所里会不会受到惊吓时,乾清宫却突然来人接她。她当然知道皇帝不可能是接自己去共度良宵,惴惴不安地一路来,果然还是说了这些看似莫名其妙,但她真的每一句都明白的话。

“那拉氏丧子后疯疯癫癫,本该在宫内静养,却悄无声息地随驾去了玉泉山。你和宜嫔两人究竟谁是主谋谁是胁从,朕已经不想再追究,毕竟没有伤害什么人,而该死的人也被老天收拾了。但从今往后,朕把宜嫔交给你了。她若有出格的事,朕会连同你一起问责。”玄烨在一旁坐下,淡定地看着托着烛台的惠嫔,“你和荣嫔、端嫔她们,都是早年随朕过来的人,哪怕你比她们晚几年,最辛苦的那段日子你也在,这份旧情朕不会忘。那时候就想,来日真正君临天下时,要给你们荣耀和奖赏。可当朕能给你们这一切时,你们却给了朕怎样一个家?”

“皇上……”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就是太聪明,自以为面面俱到,自以为别人看不透。其实那些在你眼里蠢笨的人,人家不过是不在乎,不过是装愚,其实早把你看得透透彻彻,看着你自鸣得意的时候,都在背地里偷笑呢。”玄烨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似有很大的失望,又言,“朕不能看着你再一步步走错,你毕竟是胤禔的亲额娘。太子已经没了生母,皇长子不能再失去生母,更不能为母亲背负罪孽。”

惠嫔惊愕地看着皇帝,可他坐在黑暗里,她手里捧着明晃晃的蜡烛,根本瞧不清皇帝此刻脸上什么神情,而皇帝却能把自己情绪里的一切细枝末节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话,朕不会对你说第二次,而你也不要记恨朕。朕若真的不珍惜你不念旧情,也不会有今晚这一番话。”玄烨起身,过来又伸手拿回她手里的烛台,“你回去吧,该说的朕都说清楚了。郭贵人该如何了结,你协助太后做主,太后不杀生。”

玄烨背过身走向桌案,惠嫔又在身后喊了他一声。他淡然未予理会径自坐了回去,惠嫔杵在跟前不动,玄烨也不说话。良久皇帝翻过两本折子,惠嫔才终于挪动身子,一步步沉甸甸地走向门外。快要跨过门槛时,突然听皇帝在背后说:“西六宫空置的殿阁你自己选一处,另为荣嫔再选一处东六宫的地方,择日朕就让你们迁进去。一直没让你们迁入东西六宫,是朕疏忽了。你自己择一处喜欢的地方,知会内务府就好。”

惠嫔扶着门,一脚已经跨出了门槛。皇帝说这句话时,她本该谢恩才对,却僵滞了良久不动。直到门前小太监来问她走不走,这才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宫门前值夜的梁公公恭恭敬敬地搀扶惠嫔上了软轿,看着轿子没入黑夜里后,才急匆匆转回书房,复命说惠嫔已经离开。玄烨撂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吩咐着:“你派人去慈宁宫瞧瞧皇祖母是否受了惊吓,朕去永和宫。”

梁公公麻利地去准备,引着御驾一路往永和宫去。可就在将近时,玄烨突然唤他过去,说道:“在承乾宫门前停下,朕去承乾宫。”

“万岁爷?”梁公公疑惑,但不敢多问,转身跑到前头让停在承乾宫门前。承乾宫也和其他各处一样大门紧闭牢牢上锁,好半天才敲开门。里头的人听说皇帝到了,都吓得不轻。等玄烨进门时,佟贵妃却是从边上胤禛寝殿里出来,身上兜着氅衣,睡眼惺忪地问:“这么晚了,皇上来做什么?”

玄烨笑道:“你倒睡得极好,朕还惦记你会不会害怕,方才的事可惊扰你了?胤禛呢,有没有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