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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等惠妃回答,温贵妃已经走进来,见二人行礼,她直接就问:“八阿哥在这里吗?”

“八阿哥在和恪靖公主玩耍,臣妾让乳母抱来向娘娘请安。”惠妃定了定神,转身唤宝云,“去领公主阿哥过来。”

温贵妃却道:“不必了,本宫去抱八阿哥来就好。”更指着桃红问,“在哪间屋子,领本宫去。”

惠妃见她这模样,是要直接把孩子抱走的架势,忙上前拦住说:“何须劳动娘娘,让宫女去抱就是了,娘娘您上座,宜妃妹妹这里的茶极好,您也尝尝?”

温贵妃冷然看她一眼,稍稍别过脸说:“皇上常说咸福宫的茶才是上乘的,本宫那里不只有好茶,还有好水,怎会喜欢翊坤宫里的茶?既然惠妃喜欢喝茶,本宫回头赏赐你一些,毕竟辛苦你这一个多月照顾八阿哥了。”

惠妃心中一咯噔,绷着脸勉强笑问:“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要把八阿哥抱回咸福宫,惠妃往后不必再操心。”温贵妃这样说着,迅速绕开惠妃往外走,呵斥门外的宫女说,“八阿哥在哪里?”

宜妃在边上看着干着急,可她也不敢得罪温贵妃,急着上来推了推惠妃说:“姐姐,她可真去抱孩子了。”

惠妃气得面色发紫,转身跑出来拦住温贵妃的去路,也不管什么尊卑,仗着自己年长,厉声厉色道:“贵妃娘娘是不是久病不知宫里的事,皇上已有旨意,往后八阿哥养在长春宫,贵妃娘娘要抱抱孩子玩一玩不要紧,可要抱回咸福宫,还请您去求了圣上的旨意来。”

“让开。”温贵妃语调低沉,直直地瞪着惠妃,“你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尊卑规矩还要本宫来教?”

惠妃不为所惧:“嫔妾就是知道尊卑规矩,才不敢违逆圣旨,您要带走八阿哥,有皇上的旨意,嫔妾绝不阻拦。”

话音甫落,但见温贵妃扬手挥掌,一声皮肉闷响,惠妃脸上实打实地挨了一巴掌,周遭所有人都惊呆了。而惠妃入宫十几年来,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一手捂着脸,猩红的眼中满是恨意,瞪着温贵妃道:“娘娘……你非要抗旨吗?”

翊坤宫里闹腾时,岚琪已在慈宁宫坐好一会儿了,太皇太后嗔她不知轻重跑来做什么,可人家撒娇说想得慌,又担心她胃口不好,一老一少好久没这样说话,嘻嘻笑笑哄得太皇太后很高兴。可偏偏就是有不消停的事,苏麻喇嬷嬷听讲翊坤宫里的事后,皱着眉头进来禀告:“主子,贵妃娘娘要抢八阿哥回去,这件事是不是要太后出面?”

岚琪听见这些话,想到方才擦肩而过时温贵妃慌张的神情,她那似躲着自己的模样,果真是因为心虚,她自己也知道,这是荒唐的事吧,那又何必如此?

太皇太后则冷声说:“她们抓破脸打破头才好看呢,管什么管,这种琐事往后都不必问我了。”

苏麻喇嬷嬷看了眼岚琪,眼神似在问她要不要再劝。岚琪稍稍晃了晃脑袋,苏麻喇嬷嬷便下去了。她安静地陪着太皇太后,继续说刚才的话,半晌老人家才叹气说:“从前苏麻喇说,新来的年纪轻不懂事,过几年就好了,怎么几年下来,我什么长进也没看见?”

岚琪且笑:“几位娘娘并没有臣妾这样好的福气,跟在您身边学规矩学本事,虽然少不得挨骂挨罚,到底长进了呀。”

太皇太后伸手轻轻戳她的额头:“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几时骂过你罚过你,难道是那几件事,你要记恨我一辈子?”

岚琪娇然,哄着太皇太后说:“您别生气,这闹到跟前的事有,私底下没闹出来的,真的打破脑袋撕破脸的,不知道多少,咱们管得过来吗?皇上不在家,您更加要宽宽心,左右都是皇上的女人,本该皇上自己好好管着的,他都不管,咱们操什么心?”

本也不是天大的事,不过传出去难听些,是个笑话罢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太动怒,又有岚琪哄着,心情便见好。可老人家舍不得她回去又不大能见面,便问她这几个月是否愿意在慈宁宫住着,岚琪知道没有比慈宁宫更安稳的地方,可不免太扎眼,且布姐姐她们就不方便来与自己说话,但太皇太后的确寂寞,又心疼她,一时没有主意。

而此刻,翊坤宫里的闹剧已闹到承乾宫去,太后也懒得管,之前就跟皇帝抱怨过皇贵妃不管事,索性这次就称头疼推给她。于是闹僵了的温贵妃和惠妃辗转到了此处,皇贵妃在正殿高坐,很不耐烦地看着下头两个站着的人。

惠妃脸上有些浮肿,温贵妃那一巴掌是下了狠劲的,惠妃纵然恼怒,也不敢还手,但死死拦住不让温贵妃去抱孩子。温贵妃再欲动手时,两边宫女都拦着抱着求她息怒,再后来太后就派人来说,让她们去承乾宫说个公道。

“八阿哥是太后决定送养到长春宫,皇上也答应更下了旨意的,嫔妾自知有罪,不该与贵妃娘娘起争执,但若真让贵妃娘娘把孩子抱走,之后惹出其他麻烦,就更是嫔妾的罪过。”惠妃有理,说话也硬气,反正今日的事不是她的错,动手打人的也不是她。她虽不指望皇贵妃能公道地裁决什么,上头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她不怕没处说理。

皇贵妃听罢冷笑:“宫里的规矩那么多,本宫也记不过来你们到底犯了哪一条,自己心里若明白,一会儿回去了,该怎么自罚自省,你们看着办吧。至于八阿哥,贵妃妹妹你别错了主意,当日是皇上亲眼见你把孩子推出去的,闹得宫里宫外都笑话,现在你醒过神来要,本宫还想帮着还给你呢,可爱莫能助,你自己作的孽,只有自己受着。”

惠妃心中苦笑,比起赫舍里皇后、钮祜禄皇后,皇贵妃手里这凤印拿得实在轻松,底下的事有自己和荣妃替她操劳,上头的事则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把持,她有地位却不在乎权力,而皇帝偏偏不苛求她多能干,哪怕当养一个闲人也乐意。反是她们几个,尽心尽力地辛苦,十几年才熬到今日的尊贵,可笑眼前这一切,更可恨她们的生来富贵。

“既然娘娘说,是嫔妾自己作孽该自己承受,那嫔妾要回八阿哥,不也是自己承受?”温贵妃终于抬起头,看着上首皇贵妃道,“太医也说了,嫔妾是得了癔症,虽然是嫔妾亲手把八阿哥推出来的,可那会儿嫔妾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脑袋清醒了,就不能再犯之前的错。眼下嫔妾要做什么心里很明白,娘娘,嫔妾今日一定要把八阿哥抱走,惠妃无权阻拦嫔妾,难道皇贵妃娘娘您要派人把嫔妾的手脚绑起来?”

皇贵妃轻蔑地笑着,起身慢慢走下来,瞧瞧温贵妃,又看看惠妃,先开口问惠妃:“其实你放手也没什么,是对是错上头总有个公道,说不定就此再把八阿哥送还咸福宫也不一定,带孩子多辛苦,是不是?”

惠妃眼眉紧绷面色苍白,憋了半天说:“娘娘虽这样想,可嫔妾不敢违抗圣意,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把八阿哥带走的。”

皇贵妃才过来瞧着钮祜禄氏问:“你听见了?这样一来,你们是不是又要打起来了,不过惠妃她好像不会还手,我若是妹妹,就先把她打死,打死了八阿哥肯定就是你的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惊,皇贵妃霍然转身:“你们俩心里都有主意,还来讨什么公道?本宫帮惠妃,贵妃妹妹你也要鱼死网破地继续去闹;本宫若帮你,惠妃也说了死都不把孩子叫人带走,既然如此,你们来干什么?”

皇贵妃看似胡闹的几句话,竟把两人都镇住了。她冷笑着说:“你们要死要活,自己寻思去,本宫已经都说明白了,犯了什么错自己回家反省就得了,皇上也不在宫里,你们作妖给谁看?”说着就唤青莲来,让她送客。

温贵妃还欲辩解,惠妃却立刻就走了,她才不傻呢,抱着八阿哥回去好好看紧长春宫的门户,钮祜禄氏还能翻墙进来不成。

等温贵妃回过神,惠妃早就走远了,皇贵妃懒得和她磨叽,径直要回内殿去,走过直愣愣挺在原地的人身旁,忽听她说:“她还不是八阿哥的亲娘,都想尽办法地把孩子弄到手边,皇贵妃娘娘您真是好福气,德妃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那样吃得开,她都不来算计您和四阿哥,嫔妾真羡慕您。”

皇贵妃听得心里毛躁,可话却不假,她曾经屡屡怀疑乌雅氏的用心,可这些年莫说她动心思要孩子,就连半句坏话都不在皇帝面前说,皇帝对她是越来越好越来越耐心,眼下她除了没能自己怀个孩子,日子过得丰足滋润,的确是该让人羡慕的。

皇贵妃再要走,钮祜禄氏又道:“惠妃这种小人,宫里还有别的,将来大概也会再来几个,若有人挑唆您和德妃的关系,娘娘可要想清楚了,这宫里头乌雅氏那样心肝的人,没有第二个了。”

“少琢磨别人吧,你看你没用的,你姐姐若还在世,绝不做这么蠢的事。”皇贵妃心里不大舒服,撂下这句话就走开了。钮祜禄氏呆呆地站了片刻,青莲和冬云一起来劝她,才算把她劝回去,而她也没再接着去长春宫闹,饶是惠妃紧张兮兮地看着家门,可人家已经不惦记了。

而温贵妃出去找惠妃麻烦的事,咸福宫里也早在她回来前就听说了,觉禅氏听香荷叽叽喳喳,心下唏嘘面上则不动声色,等贵妃回来,自己本犹豫要不要过去问候一声,倒是那边的人尴尬地过来说贵妃请她过去。觉禅氏瞧下人个个儿都紧张,晓得他们是担心那天自己被赶出去的事再来一遍。

但见了面,众人就安心了,温贵妃很客气地让觉禅氏坐下说话,更屏退了所有人。她竟对觉禅氏道:“没能把你的孩子要回来,是我没用,不过看得出来惠妃挺在乎这个孩子的,你也算能安心。之前我脑筋不大清楚,对你做了什么,自己想想也不可思议,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