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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八贝勒和十四阿哥已经进门了,家里一团糟,怎么好待客,可八福晋把八贝勒的书房也翻了一遍,家仆们只好尴尬地给主子使眼色,示意贝勒爷带十四阿哥去园子里坐坐,甚至此刻离开才好。

胤禩则是一进家门就感觉到气氛的异样,在胤祯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借口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去一趟九阿哥府里,问十四阿哥要不要同行。十四是何等聪明,即便猜不出这家里发生了什么,可奴才们一个个神情紧张,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不便干涉八哥的家务事,爽快地就跟着走了。

这一边,家仆来说贝勒爷回府了,八福晋才把张格格放开,勒令她和她的下人不许出门,更勒令府里所有人都不许出门。渐渐传出去的话,是说福晋的额娘留给她的遗物不见了。

遗物固然重要,可疯成这样还是让人费解,八福晋醒过神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比起东西找不见了,她现在更害怕下人们会把闲话传出去。胤禩带着十四弟莫名其妙地在九阿哥府里逛了一圈,离开时天色已晚,胤祯必须回紫禁城,八阿哥便将他送到城门外,而后才终于得以脱身,匆匆折回家中。

进门时已经听下人说,八福晋是丢了生母的遗物,眼下是找到了,家里也迅速被收拾干净。可胤禩却明白,从没听说早故的岳母留下过什么遗物给妻子,能让妻子这样失态寻找,或许就是近来宫里传说的另一件物证。可那只是传说,胤禩并没有听哪一处正式宣布查到新的证据,没想到妻子已经自乱阵脚。

走进他们的卧房,八福晋正呆呆地看着下人们拿出新的器皿摆件,一样一样拿给她过目,然后重新布置。屋子里的东西显然在之前被破坏了,虽然八贝勒府今非昔比,摔几件东西根本不算什么,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

众人见主子回来,纷纷上来行礼,八福晋疲倦地抬了眼皮子,却是道:“我把张格格吓坏了,你去哄一哄她吧。这事儿不怨我,我丢了额娘的东西,心里着急,她时常过来帮我梳头,我就多心了。”

胤禩知道,这话当着下人的面说,就是希望他们能传出去,她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张格格那儿我会去,你没事吧,额娘留下的东西,找到了?”胤禩配合着妻子,八福晋倒是一怔,紧跟着确实潸然泪下,众人见这光景,忙都退了下去,只等房门被关上,胤禩才道,“没找到吗?”

八福晋失魂落魄地解释着,说她那日赴宴佩戴的耳环少了一只,她记不清是回家后不见的还是回家前就没的,对于那一天的记忆,就剩下弘晖了。

“那你怎么记得,自己戴了那对耳环?”胤禩问。

“一向是配那套礼服的,连项链手串发簪都是搭配好的,错不了。”八福晋抽抽噎噎拉着丈夫的衣袖说,“宫里到底找到了什么?胤禩,我快受不了了,你把我交出去吧,让我去向皇上自首,胤禩,我受不了了。”

胤禩抚摸着她的脑袋,示意她安静,轻声道:“这才十天,再过十天你会更加平静的。你听我说,就算找到的东西是你的耳环,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凶手,你时常去长春宫给惠妃娘娘请安,丢下什么东西一点儿也不稀奇。你要相信自己,我们什么都没做过。”

八福晋绝望地看着丈夫,晃着脑袋说:“我怕我在人前绷不住,我怕我会害了你……”

胤禩的笑容有些凄凉,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撑一天是一天,我说过与你共进退,不要再说让我把你交出去的话。从现在开始,你要相信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深宫之中,因弘晖死在了长春宫,皇帝本有心让惠妃迁一处殿阁居住,但惠妃却说她不怕,孩子最清楚是谁杀了他,亡魂不会来找她麻烦。最后还是在太后的干涉下,惠妃搬到了长春宫东配殿居住,终归是没离开那里。

数日后,玄烨告诉岚琪另一个调查结果,原来大阿哥之前怂恿八阿哥下魇镇诅咒永和宫,八阿哥将计就计,应该是想把祸端推在大阿哥身上,让他自食其果。他们并非蓄意谋杀弘晖,该是八福晋撞见了弘晖,弘晖才死于非命。

调查的结果,与他们预想中没有太大的差别,若想办八阿哥夫妻,证据已然足够。可玄烨答应岚琪,为了他那盘棋局,暂且放过八阿哥,他要一心一意把这盘棋下完,自然棋局结束的时候,他的生命也该到尽头了。

此刻说罢这些事,玄烨问她:“你会怎么处置八福晋?”

岚琪平静地说:“现在是他们最防备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没力道,臣妾等他们松懈了才好,八福晋那孩子,不好对付,可绝不能放过她。”

玄烨却道:“那孩子?谁是那孩子?你随便说一句话,都带着仁慈之心,这如何使得,你要像看起来这样狠才成。”

岚琪回想自己刚才那句话,也不免苦笑,轻轻叹:“曾经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孩子,跟了八阿哥后能过得好,没想到一年一年下来,却变成这模样。”

“不必对作恶之人心怀仁慈。”玄烨面色严肃,“朕把八福晋交给你,是要看到她受到教训和报应,不是让你劝人向善感化她,若不然,我们之间的许诺也不必有了。”

“皇上。”岚琪却问,“良妃可否对您说过,她要让惠妃生不如死?”

玄烨颔首:“怎么了?”

岚琪道:“臣妾并不想与八福晋正面冲突,那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那些事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就好了。”

玄烨微微皱眉头,到底还是说:“只要你别姑息她,随便你怎么做,你要记着,她是杀了我们孙子的人。”

“若是胤禛有出息,让他将来自己为孩子讨回公道。”岚琪平静地说,“他才是弘晖的阿玛。”

然而提起孙子,岚琪心头一颤,对玄烨道:“毓溪离京前,让青莲带了一句话给臣妾,至今想来还是心疼极了。”玄烨问何话,岚琪眉宇纠结地说,“毓溪说四贝勒府不能枝叶凋零,她身子不好,李侧福晋的身子怕也不好生养,宋格格亦如是。她不能指望胤禛自己将喜欢的人纳妾收房,他不会做那种事,只有求皇上求臣妾做主,再为胤禛纳新人。皇上您看呢?”

玄烨手指微微一动,像是在数数,摇头说:“朕心里有人,但那孩子还太小了。”

岚琪见这桩事玄烨从未对自己提起过,也不想好奇多问,只是道:“那就另选几个,不必出身太高贵,给个格格的名分养在府里便是了,这对毓溪很残忍,可那孩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们就成全她吧。”

玄烨冷笑:“毓溪虽可怜,贤妻当如是。而朕当初想,老八夫妻俩境遇相似,能互相安慰扶持,没想到却变成现在这样,是朕错了,还是他们错了?”

岚琪静静地听着,猜想在皇帝心中,因为自己而选胤禛,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到底还是看重儿子们的德才,八阿哥是有才的,可那孩子失了德。玄烨说过,他想要一个富有正义感的皇帝,一个能真正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的皇帝。胤禛眼下,还不见得具备如此崇高的境界,他在众兄弟中略胜一筹,不过是别人都在算计的时候,他没做那些事。

江山为重,岚琪牢牢记着这四个字,更是她要让儿子铭记一生的四个字。

时光悠悠而过,杀弘晖的凶手一直没浮出水面,最最委屈的就是起先被怀疑的太子妃,但太子妃在人前端的高贵稳重,仿佛从未发生过那件事,照旧每天送滋补的汤药去乾清宫,表达她与太子的孝心。每日晨昏定省带着孩子们在宁寿宫向太后请安,行走在六宫之间,往来于皇室之中,依旧是那储君之妃的风范,依旧是以未来皇后的骄傲自居。

而那段日子里,因皇帝有心亲近,和太子的关系并没有僵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太子妃甘愿受委屈不对之前的事做任何计较。太子跟着她,也渐渐放开怀抱,时常出入乾清宫,旁人看着,父子间亦是从前和睦的光景,如此便将一些谣言打破,至少太子妃受辱的事,没有带来更糟的影响。

转眼已在七夕节,宁寿宫里摆了家宴,夜深散了后,妃嫔们各自回宫,宗室女眷们在侍卫太监的引领下结伴离宫。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要送婆婆回永和宫,岚琪却吩咐她们各自早些回去歇着。

看着两个年轻的儿媳妇离去,正巧良妃随佟贵妃从门内出来,觉禅氏与岚琪目光相接,彼此会心地点了点头。良妃便继续送佟贵妃往储秀宫走,岚琪则看向环春,环春亦是点头:“娘娘,奴婢准备好了。”

岚琪低头张开了拳头,掌心里一枚精致的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冷然道:“带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