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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很快有人来料理这里的事,胤禛也认出这小丫头是乌拉那拉家的小姐,记得她的名字叫毓溪,端午节时进宫玩耍过,但之后没再见着。而胤禛见到毓溪难免就想起了弟弟,那时候几个小孩子玩在一起多好,心里便抑制不住地难受,连宁寿宫也不想去了,打发小和子说:“你去跟额娘讲,今天的书很难,我要在家背功课。”
毓溪本是下午跟着额娘在承乾宫玩耍,因为午膳后犯困,皇贵妃就让人把她放在四阿哥屋子里睡。大人们之后一起去宁寿宫相聚,留下几个嬷嬷照顾她。刚才嬷嬷们偷懒吃点心去了,才让四阿哥和小和子走进来,正好毓溪醒了,便吓着了她。这会儿嬷嬷们把小姐打扮整齐,也要往宁寿宫去。
胤禛坐在书桌前,漫无目的地翻着眼前的书本,想起弟弟心里便一阵阵的痛,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眶,紧紧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他一直恪守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每每想起弟弟,总会难受得想掉眼泪。
“四阿哥,你怎么哭了?”门前突然出现漂亮玲珑的毓溪,她笨拙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摇摇晃晃跑到书桌边上。她个子还不够高,踮起脚拉着书桌吃力地仰着脖子看胤禛,甜甜地问,“四阿哥,是不是先生骂你了?”
毓溪在家也有先生教功课,她不懂为什么从端午节后,无忧无虑的日子就突然结束了。如今每天都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光是学琴就挨了额娘不少责罚,是以见到四阿哥眼睛发红还使劲儿揉,以为他也挨了先生的骂。
胤禛没好气地说:“我才不会哭呢,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念书了。”
毓溪看四阿哥凶巴巴的,不禁噘起了嘴,软软地说着:“四阿哥,我们一起去宁寿宫吧。我肚子饿,嬷嬷说宁寿宫有好多好吃的。”
门外头,岚琪和环春正过来。原是下午众人从这里去宁寿宫,岚琪因要回去休息,皇贵妃便让她晚上过去时把毓溪一起带着。这会儿她来领毓溪,那么巧胤禛回来了。进门时遇见小和子要去传话,问了几句让他先别走,还想来劝劝胤禛。
“四阿哥,你肚子不饿吗?”屋子里,毓溪的声音又甜又糯。
岚琪缓步入门,唤了毓溪的名字。小丫头转身见她,笑着离了四阿哥的书桌,乐呵呵跑过来亲昵地喊了声:“德妃娘娘。”
“睡醒了没有?我们去宁寿宫,今晚有毓溪最爱吃的松仁炸奶糕,那东西凉了不好吃,咱们这会儿去热乎乎的吃才好。”岚琪牵起孩子软绵绵的手,就要领她走。
毓溪抿了抿嘴馋得很,又扭头看已起身立在书桌旁的四阿哥。四阿哥是因为德妃娘娘来了才起身离席,不过远远地站着没靠近,似乎还是不想去。
“四阿哥呢?”毓溪抬头望着岚琪,水汪汪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单纯的渴望,似乎还是想和四阿哥一起去宁寿宫用膳。
“我要背功课。”胤禛稍稍低下脑袋,慢慢说着,“明天要默书,皇阿玛也要来看,我不能出差错,德妃娘娘您带她去吧。”
岚琪虽然不知道胤禛是因为思念胤祚才不高兴,但猜得出孩子心里有什么不自在,不肯去宁寿宫绝不是为了什么功课,可她没有勉强孩子,点头答应:“四阿哥好好背功课,一会儿承乾宫里给你准备晚膳,还要吃几口才行。”
“德妃娘娘慢走。”四阿哥躬身施一礼,毓溪勉强地跟着岚琪走。小姑娘几步一回头,微微噘着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之后岚琪领她出了承乾宫,共坐一乘暖轿往宁寿宫走。孩子依偎在身边,岚琪不经意低头看,见她似乎不大高兴,便温柔地问:“毓溪怎么了?”
小丫头犹豫地“嗯”了两声,才娇滴滴地问:“四阿哥以后还会跟毓溪玩吗?”
岚琪笑道:“毓溪喜欢和四阿哥玩?”
毓溪点点头:“我还喜欢和六阿哥玩,可是额娘说进宫不能提六阿哥。德妃娘娘,六阿哥也不跟毓溪玩了吗?”
岚琪很心痛,可这就要去宁寿宫,她不能把悲伤挂在脸上。孩子那么单纯可爱,照她的话来说还不知道六阿哥已经没了。岚琪甚至不晓得她懂不懂生死,不敢贸然教给她什么,只能微笑:“怎么会呢?太后娘娘要留毓溪在宫里住几天,过几天四阿哥的功课不那么紧张了,一定会陪你玩。”
“真的吗?”毓溪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兴奋地说,“娘娘,我在宫里不用上课,可以每天玩对不对?”
岚琪奇怪孩子为什么这么说,一句句听下来,才晓得这孩子在家里几乎与阿哥们不相上下,除了骑射,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她说自己好久没有玩耍,说额娘变得好凶,每天都拿着戒尺看着她。
“额娘会打手心。”小丫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噘着嘴说,“额娘不让毓溪玩,说毓溪再也不可以玩了。”
“额娘是为了毓溪好,在宫里这几天好好玩耍,回家还要继续乖乖念书学琴。毓溪乖一些,额娘就不会打手心。往后德妃娘娘时不时派人接你进宫,在宫里玩额娘就不管你了,好不好?”
岚琪耐心地哄着孩子,听她奶声奶气地抱怨好多话。心里则想,大抵觉罗氏已经被暗示了什么,才会突然对女儿严加教导。她可怜孩子的生活自此被束缚,也明白做帝王家的儿媳有多不容易。毓溪若真要嫁给胤禛,现在没有了乐趣的枯燥生活,才能让她从容面对未知的将来。
到宁寿宫,岚琪领着孩子向太后行礼。之后则是皇贵妃一直将毓溪带在身边,女眷们都看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私下里恭喜觉罗氏,觉罗氏一味地装傻不明白,敷衍着别人那些客气或不客气的恭维。毕竟孩子还小,将来怎样谁也不知道,先等他们都长大了再说。
这边惠妃与荣妃坐得近,看到毓溪那孩子在皇贵妃身边得宠,连几个公主都被比下去了,不禁笑道:“太子和大阿哥的福晋还没个着落,皇贵妃先把自己的儿媳妇挑好了。”
荣妃不以为意地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过多心疼喜欢些,未必有别的事。再者你也不必羡慕,大阿哥已经长大了,再过几年就有儿媳妇喊你额娘了。”
惠妃则道:“姐姐也该给三阿哥瞧瞧哪家的孩子好,儿媳妇娘家什么门楣,出身高低可大不一样,这个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不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荣妃晓得惠妃想挑唆她什么事,故意道:“不管是哪家的孩子,还是出身高低,并非你我能选择的。这本来就是上头的事。太皇太后和太后若不管,自然皇贵妃看了算,又或者是皇贵妃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咱们只能等着喝儿媳妇的茶,儿媳妇哪家来的,咱们管不着。”
惠妃也明白这些道理,虽然一直冷眼挑选着,可她就只有看看的份儿。若是早些年,她还能去慈宁宫或宁寿宫求个恩旨,跳过皇贵妃这边也不要紧。可如今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她都使不上劲儿了,这时候,才觉得几分后悔。但这条路已经走下来,她不继续走下去,无处可走。
嘀咕完这些话,两人聊了几句宫里的事。说起平贵人早就过了禁足的日子,却许久不见她出门,今天也没有列席,不像她往日张扬的个性。惠妃不屑地说:“到底年轻,皇贵妃那么不给她脸面,又是罚俸又是禁足,还让她在宫道上罚跪。我是她我也不想出门见人,赫舍里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荣妃刚要接话,突然听见女孩子啼哭的声音,众人找到是恪靖公主在哭。小丫头跑回宜妃身边,宜妃问她怎么了,便听孩子哭着说:“温宪打我,额娘,妹妹她打我……”
恪靖哭个不停,宜妃只能带她离开一会儿,但是孩子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岚琪自然要过问。可刚让环春把女儿找来,小丫头就跑去太后身边,脸上气呼呼的满面傲气。太后问她什么,只是轻声应了几句,旁人也不晓得她们祖孙俩在说什么。
宜妃再回席上,公主没跟过来,她笑着说孩子有些犯困了,让嬷嬷领回去,太后没有计较,更没提起温宪打人的事。
那日晚宴后,岚琪独自回永和宫。温宪一向住在宁寿宫,而毓溪也因被太后留下住在那里。孩子们打打闹闹时常有,温宪和恪靖的矛盾大人们一晚上就忘记了。却不料隔天再看到毓溪时,小丫头嫩嫩的脸蛋上多了道指甲印,从耳根子一直划到下巴,幸好伤口不深。太医看过,说悉心保养不会留疤痕,但毕竟人是别人家的孩子,少不得有些尴尬。
昨晚恪靖说被妹妹欺负,还没什么人在意。今天毓溪被抓花了,皇贵妃怎能不生气。岚琪被喊到承乾宫,皇贵妃很直地对她说:“孩子虽然不在你身边教养,可终归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能由着她这样。从前你们都说我要把四阿哥教坏,如今什么样儿?可你瞧瞧温宪,人小脾气可大了,半点不能有不顺着她的事。就因为毓溪是客人,宁寿宫的嬷嬷们对她多用心了些,这小丫头吃个醋就能上手挠人,这都是怎么惯出来的坏毛病?”
岚琪无话可说,女儿不好的确是她的责任,她也不能用一句“养在太后那里”就推脱。一是有责怪太后不尽心教养的嫌疑,再者她也知道自己对温宪的宠爱。皇贵妃的话没错,温宪的坏毛病,就是被宠出来的。
“公主将来都要远嫁和亲,你闺女这脾气,出去不是丢爱新觉罗的脸?”皇贵妃冷冷抛下这句话,几乎是勒令岚琪,“随便你用什么法子,好好和太后商量,温宪不能再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