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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到敦恪脸上日益多起来的笑容,又不由得安心。想来玄烨是抽空想来坐坐,遇见女儿们却动了慈父的心,便把陪自己的时间用来陪她们,倒是难为他了。但高兴不过半天,拥着姐妹俩念话本子上的戏文给她们听时,有消息从书房传来,说众阿哥去骑马,十三阿哥摔得不轻,正往永和宫送来。
敦恪立时就吓住了,岚琪让小宸儿好好照顾妹妹,自己在外头等候。不多久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胤祥被抬着回来。
小安子哭着说,十三阿哥是从飞驰的马背上滚下来的,幸好跌在草垛子上,可是从草垛子上滚下来,不仅把胳膊摔伤了,大腿上还划拉出很长的口子,流血不止。
太医跟着赶到,几番检查疗伤后,血止住了,而十三阿哥的右胳膊也只是脱臼,并未折了手,但正骨的剧痛孩子没顶住,直接痛晕过去。
太医退下后,岚琪坐在昏睡的胤祥身边,下头的人来禀告说已知会皇上和太后,她默默点头示意说知道了。环春几人见娘娘发呆,都不敢打扰,退到门外去等候。
岚琪半晌才醒过神,给梦中的胤祥掖了掖被子。这孩子近来变化极大,她都看在眼里,从前是温润乖巧的小家伙,如今虽然依旧孝顺听话,可他眼底的气势很不一样了。
每天念书到深更半夜,劝了几次不听,她就知道自己再说只会让孩子反感。不论念书还是骑射,或其他的本事,这孩子都下足了功夫在学。从前他虽然勤奋,可不至于如此刻苦,如今仿佛怕时间不够用,拼了命要把一切都装进自己的脑袋里。
睡着的孩子依旧如往昔般温润。岚琪心底沉重,默默念叨:“傻孩子,你这样若是去了阿哥所,我怎么能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也取代不了你额娘对你而言的意义,可人生要你自己来过,她在或不在都一样。”
这一晚,玄烨第二次又来了。也许本来他还没什么借口让自己撂下正经事再跑来一趟,现在儿子摔伤了,他总要来看看,但胤祥昏睡着说不上话,倒是将胤祯叫到跟前问了几声,果然是今天骑马十三跑疯了,与他从前稳稳当当的个性判若两人。
玄烨见岚琪愁眉不展,安抚她:“男孩子哪个不是跌跌撞撞长大的?”岚琪笑叹:“皇上明知道臣妾为什么难过。”
玄烨道:“那就让他们搬去阿哥所吧,也不
必等胤禟的婚事了,他们既然想离了你早早独立些,你何不放手呢?好歹还是在宫里,只不过不能近在眼前而已。”
岚琪颔首道:“皇上容臣妾再想想。”
而皇帝得了这个空,终于有机会对岚琪说起下毒的事。果然袁答应是做了替死鬼,可是她只是背负了不相符的罪名,本身早就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惠妃一早就发现自己被下药,只是她不动声色,因东巡、南巡与皇帝关系有了缓和,便仅仅告知了皇帝。
谁想到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玄烨在一时半会儿不能把索额图怎么样的前提下,和太后商议后,让袁答应领了罪,并进一步为他所利用以震慑朝臣。
玄烨问:“是不是觉得拿她做替罪羊,太狠了些?”
“在长春宫下毒既然确有其事,惠妃若是把那件事闹大,她也活不了,打入冷宫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好,自然这是臣妾的想法。”岚琪淡定地回答,言语间终究是冷漠的,“实在可怜的话,还是悫靖公主可怜,往后长大了被人指点有这样一个生母,孩子心里该多难受。”
玄烨说道:“正因如此,朕才与太后先做了商量。太后表示将来她会像为温宪出面一样安排悫靖未来的事,朕就放心了。朕当年为了大阿哥隐忍太多,若是早些就放弃那些包袱,也许现在又是两样天地。”
岚琪却道:“可您到底没把真凶背后的人如何了。如今对惠妃也温和起来,还为她做主。”
玄烨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一副看透她的得意:“所以朕没让你掺和这件事,现在才来告诉你为什么。”他心情极好地将与索额图那番对话告诉岚琪,长舒一口气道:“这就开始了,朕会好好下一盘棋,两年之内,重整朝纲。”
岚琪笑道:“哪儿有皇上这样——抓贼却放贼先跑?”
玄烨目光一沉,语调显然冷了下来:“朕不能让他殃及太子。朕虽有废太子之心,可现在太早。朕放他先跑,是让他去收拾干净,别一窝端时把太子也牵扯进去。”
岚琪不言语,起身去唤人预备热水,原想给玄烨洗漱,可才转身的工夫,回来时玄烨已经坐到桌案前。岚琪无奈,让环春上参茶,她取了一件外衣走来,立在身边问:“冷不冷?”
玄烨摇头。皇帝匆匆批阅一本折子,又翻开另一本,抬头看一眼,让岚琪先歇着去,可低下头后,一面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一面不知从哪儿想起的一出,突然道:“在江南时,觉禅氏与曹寅有往来,他们互相说了什么或私递了什么朕不清楚,可先后见了几次,总不会只是叙旧。她的心思你明白,朕也明白,别的事是不会有,可难保她什么时候被心魔吞噬做出意识、理智以外的事。总之,从今往后,你要与她疏远些才好,不怕被她卷入什么,朕怕她会伤了你,不论有意无意,都不能容忍。”
岚琪听得紧张,手里的衣裳也被紧紧抓着。皇帝却云淡风轻地继续看折子,她只好一个人坐回床榻前发呆。虽然对于玄烨将一切事都看在眼里感到放心,可也猜不透觉禅氏和曹寅多番相见是为了什么。曹寅如今官运亨达,有必要陪着觉禅氏发疯,去纠结他们逝去的情感吗?若说自己纠结胤祚的死,还是因为胤祚死于非命,可纳兰容若是时疫而亡,她迁怒明珠、迁怒惠妃,真的有意义吗?
“呆呆地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玄烨终于离了书桌,倒是岚琪还这么呆坐着,发髻未拆,身上衣服也没换。
“皇上忙完了?臣妾这就让……”岚琪刚刚要起身,话还没说完,玄烨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把她按倒在榻上。今天玄烨心情甚好,见到心爱的人,自然就忍不住了,这会儿毛手毛脚地在她身上蹭。岚琪挣扎不开,可才要放弃抵抗顺从他,并觉得玄烨已然热情如火时,外头一迭声急促的呼唤,估摸着并不晓得里头已经要行云雨,所以有事就来通报了。
玄烨恨恨地松开了岚琪,往边上一倒。岚琪赶紧起身整理衣衫,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外面是玉葵的声音,忧心地说:“娘娘,十三阿哥醒了,可醒了就要起来看书,已经在书桌前坐着了,奴才们怎么劝说都没用,他还把小安子骂了。”
岚琪回头望望窝在榻上的玄烨,男人被热情氤氲的眼神已渐渐清明,朝她摆了摆手。岚琪会意,便与外头说道:“我这就过去。”
一面说着,一面回到镜台前,再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妥当,方要离去,皇帝却在身后说:“答应他们吧,让他们搬去阿哥所。朕自然不是为了这点事才要你答应,你留着他们,他们也不能理解你的苦心。”
岚琪眉头紧蹙,见玄烨心意坚决,唯有点头:“臣妾明白了。”
四五日后,太后从宁寿宫发话,说公主们渐渐长大,与阿哥们虽是兄妹,也该有所回避,让十三、十四阿哥即日迁入阿哥所居住,直到将来成婚再议离宫之事。
那天孩子们还在书房,屋子里的东西则由太监、宫女陆陆续续搬出去。岚琪带着弘晖、念佟和小宸儿站在门前看。小宸儿看到额娘眼中的不舍,抱着母亲安抚她:“我会一直陪着额娘。弟弟们是去好好念书的,额娘别舍不得。”
岚琪摸摸女儿的脑袋,自己幼年时也常安慰母亲说,将来要陪着她,可到头来几十年不回家门,不能尽孝。一代一代生儿育女,难免要走这条路,能在跟前好好孝敬时,就别等着将来了。
随着秋风阵阵紧催,紫禁城很快就入了冬,第一场白雪降临的日子,皇帝下了旨意,要在正月十二办九阿哥、十阿哥的婚事;三日后的元宵,则下嫁温宪公主。宫里搁置下的事总算重新提上日程。
元宵前夜,岚琪盘腿坐在暖炕上收拾着首饰盒,环春将主子的朝冠礼服又检查了一遍,拿丝绸绢子将朝冠上的每一颗珍珠宝石都擦得锃亮,站起身想向主子显摆,门前忽然掠过拥着氅衣的身影。环春看清楚后惊讶地想喊一声公主,温宪却示意她别出声,脱下氅衣后,里头竟只穿了单薄的寝衣,冻得哆哆嗦嗦的人径直奔到里头,一头钻进母亲温暖的怀里。
岚琪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她的宝贝女儿已经在怀里,摸到温宪身子发冷,且就这么一身单薄的寝衣,又心疼又生气,在她屁股上轻轻掐了一把,便要搓暖她的身子,嗔怪着:“出嫁前一晚,还要额娘骂你吗?”
小丫头却紧紧搂住额娘的腰肢,扭动着身子说:“人家想你了,不看到你就睡不着,明儿天不亮我就要起床,睡不着的话可就糟了。额娘哄我睡可好?额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