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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意义的叮嘱,这样的场景只是看起来温馨和谐,实则每一个人心里都冷冰冰的。觉禅氏无所谓,皇帝也无所谓,只有温贵妃,是绝望的。

觉禅氏本以为圣驾离开后,温贵妃还会再闹一通,可她却让自己去看顾小公主。她犹豫再三地离开后,守着公主一直留心正殿里的动静。之后直到天黑入夜也没见什么吵闹,总算稍稍舒了口气。再看孩子弱小的生命摇摇欲坠,心中很是不忍。

正殿里,宫女进进出出把寝殿打扫干净。温贵妃盘膝坐在炕上看着她们走来走去,好半天总算清净。冬云送来热水让主子洗把脸,她没有拒绝,只是拭过脸后,重重地把手巾丢入水盆,水花四溅差点迷了冬云的眼睛。她才睁开眼,主子不知几时,已凑到了面前。

“娘娘……”冬云被吓了一跳,捧着水盆朝后退,局促地喊小宫女来拿走。但一转身,就被主子拉到了面前,语调幽幽十分骇人。贵妃在问她:“这宫里,哪些人容不得她?”

冬云大抵知道主子说谁,可她不敢说出口,反问着是哪个她,果然让温贵妃很不耐烦地说:“还有谁?永和宫的那一个。”

“娘娘想做什么?”

“回答我!”温贵妃双眸嗜血般狠毒。

冬云吓得发抖,颤悠悠道:“只、只怕宫里,没有不嫉妒那一位的,您让奴婢说哪个好呀?”

永和宫里,岚琪早早就歇下了。今天温宪和毓溪在永和宫睡,两个小姐妹现在形影不离。毓溪是怕回家又要没日没夜地学习琴棋书画,乐得天天跟在温宪身后玩耍。她性子本就好,既知道要尊敬公主,又懂得公主年纪比自己小要谦让,那晚之后再没吵过架,几天不回家了一点也不想念额娘。今晚跟着温宪随岚琪起居,这会儿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两个小丫头依偎在身边,岚琪就会想起胤禛和胤祚跟她睡的光景。那热乎乎的感觉仿佛刻进了骨子里,才会叫她独自一个人时备感寂寞凄凉。但是比起这深宫里其他女人,她已经是最幸运的一个。

门外头是香月和紫玉值夜,两人烤着火炉。香月不知哪儿弄来的番薯,紫玉说吃多了胀气,香月笑嘻嘻道:“明儿一天一夜我都休息呢,不到外头来,在我自己屋子里待着怕什么?”

紫玉管不住她,由着她拨弄炉火。看着番薯想起之前和梁公公一起值夜,因为太冷了,梁公公说想一口热乎乎的番薯吃,可惜在宫里不能吃这些东西怕御前失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这会儿姐妹俩说起来,提到梁公公被打了一顿板子的事,紫玉叹息:“小公主生病是可怜的,就盼着贵妃娘娘别再瞎折腾了。好容易平贵人最近不见踪影了,贵妃娘娘别又来闹咱们。”

话音才落,突然听得里头主子在喊:“来人。”

两人顾不得炉火上的番薯,立刻跑进屋子。没多久香月就跑出来喊人去请太医,竟是大半夜的,温宪公主发烧了。

小孩子顽皮,冬日里也能玩一身汗。身边人稍有疏忽,热乎乎的身子在冷风口一吹,里头衣裳湿漉漉的捂半天,怎能不生病。这晚岚琪就是觉得女儿的身子越来越烫,顺手摸一把额头,惊觉她发烧了,才大半夜地折腾了太医来。

皇帝这晚在乾清宫,没翻牌子也没往后宫来。永和宫不曾让消息传过去惊扰圣驾,可乾清宫里的人却时刻盯着德妃娘娘这儿。大清早皇帝赶着上早朝前的半刻工夫跑来永和宫看了眼女儿,知道温宪没有大碍,才放心地去听政。

岚琪心里怪玄烨太偏心,咸福宫那边不定要怎么想这事儿,可又明白,玄烨若不喜欢何来的偏心,不让他来看一眼闺女,他这一整天都要心神不宁。

但因为岚琪有身孕,公主很快被太后接去照顾,毓溪则留在了永和宫里。小丫头很安静乖巧,就是不想回家,唯一向岚琪提的要求,便问能不能等公主身体好了让她们再一起玩几天。岚琪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心她回去又天天哭着学这学那,一时心软,答应她去跟家里说一声,让她在宫里过了腊月再回去。

小姑娘欢天喜地,孩子的本性露出来,笑得很是灿烂。而她比温宪坐得住,陪着岚琪玩耍解闷,就是看着大人们剪窗花也能安静地待一两个时辰。岚琪剪一枚窗花就给她讲一个故事,毓溪听得津津有味。等环春她们伺候主子吃安胎药,小姑娘便像模像样地给递手巾拿糖果,小小年纪很会照顾人。绿珠笑着说:“毓溪小姐瞧着,就跟娘娘的亲闺女似的。”

岚琪则开玩笑说:“你们这样说,等温宪听见了又该吃醋,那个小醋缸子比她额娘还厉害。”

因为温宪公主的病不要紧,大家也没太紧张。毓溪小姐活泼可爱哄得岚琪很高兴,环春她们乐意看到主子笑,当然都更喜欢毓溪小姐。只是永和宫里这样的温馨叫旁人看不下去,皇贵妃听说毓溪一直跟着岚琪,且十分亲昵,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她挑中了毓溪做儿媳妇,如今虽不曾言明,宫里宫外的人早已心里都明白,乌拉那拉家是必然要出一个皇子福晋了。虽然人人都更渴望毓庆宫太子妃的位置,可那是塔尖儿上的存在,争得头破血流都未必能有,指不定还要因此错失其他的良机。故而像皇贵妃这样主动向乌拉那拉家暗示的,他们怎能不牢牢抓住机会。

这日下午承乾宫就来人接毓溪小姐过去,岚琪没在意,倒是紫玉的一句话提醒了她。紫玉没好气地说:“皇贵妃娘娘可真小气,什么都怕主子和她抢,连毓溪小姐都不放过。难道是怕将来小姐成了四阿哥的福晋,不和她这个婆婆亲吗?”

彼时岚琪叮嘱她们不要乱说话,特别是将来做福晋这种话,心里想想还成,绝不能宣之于口。但私下静心来想,她的确是疏忽了。皇贵妃的脾气就那样,并非自己一定要让着她,尊卑有别不说,毓溪会被万里挑一地选进来,也是皇贵妃前后花费了好多心思。如今小丫头却和自己腻在一起,来日若真因此和皇贵妃疏远,反是她的罪过。

但大人们的心思复杂,孩子要简单得多,毓溪陪着皇贵妃一样能玩得高兴。对孩子来说,既然都不是自己的亲额娘,只要开心就行了,哪儿能想到自己将来要和她们婆媳相处。再者,在承乾宫能等到四阿哥,这也是让她高兴的事。

傍晚四阿哥下学归来,看到毓溪在这里,面上淡淡的并不热情。皇贵妃让儿子和毓溪玩一会儿,人家正经地说:“额娘,我已经过了玩耍的年纪,上了书房就不能玩耍了。”

胤禛说完这些就往自己的屋子去,毓溪跑上前几步,可是不敢追过去,眼巴巴地望着四阿哥离开。身后皇贵妃跟过来,搂着她问:“毓溪喜欢和四阿哥玩是不是?”

毓溪噘着嘴点点头,小声说:“可是四阿哥不喜欢和毓溪玩。”

皇贵妃笑道:“他是个书呆子,咱们不理他。回头娘娘把其他公主请来承乾宫陪你,咱们热热闹闹地玩,看他馋不馋。”

毓溪这才甜甜地笑着:“等五公主病好了,也要和公主一起玩。”

之后的日子,乌拉那拉家的小姐便一直住在承乾宫。几天后温宪的病好了,太后怕孩子虚弱出来疯玩一阵又病倒,下了狠心不让她出门,非要过了小年才行。那些天便有其他公主来承乾宫,或是景阳宫、钟粹宫等把毓溪接过去。这些家常小事,也无人在意。

腊月里宫中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大内关防比以往更严谨,不愿惹麻烦。阿灵阿这次只带了老母亲入宫,母子俩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也省得一道道门询查。因此温贵妃见了他们时,冷笑道:“你们这样子进来,人家越发要说我咸福宫落魄了。其他宫里娘家送东西进来,各宫各院都有一份,咱们往年不是也这样?今年哥哥你死了媳妇,就不惦记妹子了?”

家里人都习惯了贵妃的脾气,这么多年过来,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们也非真的空手,几张大额的银票还是拿得出来。可温贵妃又数落他们:“这么大的数额,我怎么花?难不成银票还能撕开来用?”

只等冬云与他们母子解释,才晓得贵妃为什么变得戾气深重。提起来了,温贵妃自然要恨,冷哼道:“我们小公主那么可怜,太医都说不成了,皇上也不见紧张。她的女儿稍有些头疼脑热,那个着急呀,合着我生的孩子,不是他们爱新觉罗的种吗?”

温贵妃年纪见长,说话也比从前来得冲。阿灵阿心里叹了叹,他本有事要与贵妃商议,此刻也不管她了,自顾自说道:“额娘年老,弟媳妇不经事,家里不能没有个做主的女人,那么大的家业要有人管着。可臣每日为朝务分身无暇,实在管不过来。若要续弦娶继室,又恐遭人诟病无情无义,发妻尸骨未寒就迎新人进门。可家里实在不能缺个当家主母,想来求娘娘一个恩典。”

温贵妃冷哼:“说白了,哥哥就是不想把当家的位置拱手让给弟弟吧。”

阿灵阿不言语,贵妃便道:“原本是很容易的事,我跟皇上提一提,让皇上给你指婚。哥哥你正当盛年,应该再娶继室续弦,可是啊……”她凄厉地一笑,“可是我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哥哥不知道吗?我这个贵妃,还不如一个小贵人得意。”

阿灵阿皱眉头,刚要开口,温贵妃示意冬云把老夫人带出去,留下他们兄妹俩。她目色幽冷,一阵阵地冒着杀意,轻声吩咐:“哥哥替我把德妃解决了,没有了她,我就能跟皇上说上话。莫说给你指婚撑起家业,你在朝廷上的事,也会更如意。我们十阿哥的前途,也会和现在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