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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监作想明白这个道理,忙道:“下官亦是受人指使,一时糊涂。那人确实是让下官将玉奴处理掉,下官见她颇有几分姿色,就这么弄死太可惜了,倒不如先给咱家享用享用。早知她如此重要,咱家说什么都不会应下的……说起来,还是下官保住了玉奴一条命呢!”

“受谁指使?”陆华亭追问。

“长史不要难为下官了……”

“某存心想给你指条明路,看你够不够聪明。”陆华亭眼中浮上雾似的嫌恶,闻言并不意外,反倒倚在柜上,“我猜猜,叫你杀玉奴的人,是大的孟还是小的孟?”

若说裴监作方才只是惧怕,现在他已是面色惨白,陆华亭已诈出他是孟家的人,作为政敌拿住了他,岂会轻易放过?

“下官不懂,他俩……不是一家的吗?”他不禁问。

“兄弟尚且相残,父子之间,哪能没有嫌隙?”陆华亭觉察到裴监作竖着耳朵听,笑道,“这玉奴呢,是孟观楼的爱妾,据我了解,孟观楼对他爱的女人很是温存,一般舍不得杀。那就是孟相了。你若是听孟相的打杀玉奴,你猜孟观楼会不会记恨在心。他不敢忤逆他父亲,还杀不了你一个阉人?”

“孟相如日中天,可他总有老的一日,死的一日,届时他所有的权势都会交给孟观楼。从你应下这件事开始,你便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声声如冷箭,令裴监作几乎瘫倒在地上。他从未想过被人利用至此,连连央求陆华亭给他一条生路,日后必然报答。

“孟家与燕王府水火不容,你既是孟家的人,我帮你,这不是害你吗?”陆华亭笑道,“你既阴差阳错保下了玉奴,也算你‘有功’。今日回去,我便上奏罢了你的官,把你贬回掖庭奴才,孟家知道是我作梗,想来不会难为你一个小卒。你呢,先在掖庭倒几天尿桶,如何?”

相比杖毙、流放,裴监作竟觉得倒尿桶是可以接受的结局,叩首叩得纱帽滚落,露出斑白的鬓发。

陆华亭拿脚尖把纱帽从道上挪开,嫌恶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收拾收拾东西,让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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狷素道:“长史好厉害,二言两语罢了他的官,他还得感恩戴德。”

陆华亭却陡然站住,狷素险些撞在他身上。

檐下,背对他们,立着一道素净的身影。

群青真的没走。

“你先回去。”陆华亭说。

群青听到脚步声靠近,她抬脚便走。

她垂

眼注视着地上的影。日头将人影拖得细长倾斜,两道影子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段疏远的距离。陆华亭始终缀在她身后。

群青的裙摆逶迤过廊亭,穿过青翠欲滴的园中林木,叮当轻响仍然在身后不远处。那是陆华亭蹀躞带上挂着的鱼符和匕首碰撞出的声音。

她知道陆华亭素来有耐心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可今日才体会到,原来做牵着线的人,内心同样澎湃万分。

一闪身,群青不见了。

陆华亭望着眼前耸立的太湖石假山。

他站定片刻,低头弯腰钻进石洞。

里面别有洞天,有个极小的石室,刚一踏入,一把磨得极尖的银簪就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娘子现在看来是好多了。”陆华亭半晌才开口,语气带着冷意,既已被威胁,并不挣扎,反松散地靠在了石壁上。

光照实在刺眼,他不由偏开脸。群青找的地方巧妙至极,一束光从对面石洞照进来,将他照得分毫毕现,她自己却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群青半倚在石壁上,抬起的手臂还有些绵软,只能从身后借力。眼前,陆华亭发丝沐浴着金光,这张脸显得昳丽惊人,让她有制住斑斓猛虎的紧张感。

群青不愿浪费时间:“长史上次说过,你我没有关系,没有理由看我的面子,群青谨记在心。只是长史,西市那次你也借过我的势,没有白借的道理,今日之事,算你我扯平。”

说了半天,居然是在撇清关系。

陆华亭眼中浮上一丝晦暗。

“原来某说的话,娘子记得这么清楚。”他嘴角弯出一丝冷笑。

“若这样算,你有心想让我死,该怎么算。”他竟拿脖颈抵住锋利的银簪,“是不是也应该赔给某?”

他漆黑的眼靠近,群青手上却不松劲,银簪刺进皮肉,淌落一丝殷红的血痕。

“你们查玉奴,可是为了寻找春娘的某样东西?玉奴把那东西的位置告诉了我,这消息够我这般刺长史一下吗?”黑暗之中,群青的声音如冷雨敲打玉石。

她不是杨芙,会吓得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