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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南迁那天,傅小七站在自家门首看白不染忙前忙后往车上装东西,脸上流露出极大的失落,逮了个机会问白不染:“这一走是在南方定居呢,还是暂住?”白不染叹了口气说:“局势残破,大概定居的多。”傅小七脸上的神情极是不舍:“那我以后怎么再看到你啊?”白不染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傅小七更加口不遮言了:“不如我跟你走吧。”白不染尴尬地说:“平白无故,你怎好跟了我去?”傅小七忽然笑说:“只要你答应,我自有办法。”白不染随口说:“你有办法去那自然好。”说后只当傅小七妄言,恰好有人叫他,就走开了。

白家上路了,几大辆装满家私的马车晓行夜宿次递南下。白不染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只觉旅程枯燥。这日,白不染正在马匹单调的铜铃声中打盹,忽听耳边说:“我来了。”睁眼竟见傅小七笑吟吟地坐在对面,不知她是怎么上来的。白不染猛地一惊:“你怎么来了?我父亲知道吗?”傅小七说:“小声点,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在你的车里。”见白不染一脸惊诧的神态,傅小七“噗”地笑了,“别这样看我,没你想的那么鬼魅。我不过星夜兼程追来,乘你们昏昏欲睡时爬上车罢了。”白不染一时没了主意,挠挠头问:“你这样不清不白地跟了来,又钻进我的车里,我怎样跟我父亲说?”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一声喝问:“不染,你和谁说话?”白不染顿时变了脸色:“我父亲!”傅小七不在意地说:“不怕,我下去见他。”原来白维见前面要经过的地方是易于藏匪的乱岗子,停下车队招呼大家小心,走到后面听见儿子的车里有女子的声音,这才喝问。见从车上下来的竟是邻家那个野丫头,白维十分意外:“你怎么在里面?”傅小七笑嘻嘻地说:“我也要去杭州,顺便搭乘上了你家的车。”白维对她的话一点也不相信,疑心她诱惑了儿子,生气地说:“你也是父母生养的,怎能干出这等弃父母而与人私奔的事?”接着又斥责儿子,“你不明不白带了人来,若给人告了拐带罪如何了得?这数百里外,就算有心送她回去,又谈何容易!”白不染惶急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白维更生气了:“人是从你车里下来的,你还强辩?”傅小七强笑说:“确是我自己跟来的。在这中途伯父怎忍心弃我不顾,不如带我去杭州吧。”白维无可奈何,只能一声长叹:“小女子真不知耻啊,上车吧。”一句话骂得傅小七脸上血红,蛾眉耸动,眼见就要发怒,瞥见白不染哀求地看着她,转笑说:“谢谢伯父了。”

车队在经过前面的乱岗子时,岗子上嗖嗖地射下几支冷箭来,随即从岗子上跑下二三十个劫匪,拦住了车队的去路。为首一个满面横肉的黑大汉,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环耳大砍刀,凶神恶煞地喝道:“想活命的留下财物走人,不舍财的把命留下。”顷刻间,白家的老少都被劫匪赶下了车,集中到了一块空地上。黑大汉一指傅小七,说:“她留下,你们都走吧。”傅小七笑嘻嘻地问黑大汉:“为什么独独要我留下?”黑大汉一副色迷迷的样子:“你留下做我的压寨夫人。”傅小七问:“我要是不答应呢?”黑大汉一下子变了脸,说:“惹恼了我全杀死你们。”傅小七说:“你先给他们一辆车让他们走,我留下了。”白不染伸手拉住傅小七:“你不能留下。”白维一瞪白不染:“还不快走,不想活命了?”傅小七轻轻推开白不染的手,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你们只管去,我稍后就来。”白不染看她神色自若,心下略安,只得跟随父亲一干人匆匆离开这块凶地。

白不染他们走出不远,就听后面傅小七厉声斥骂,接着是一声惨叫。白不染心中一颤,回头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后面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傅小七的大笑,又是几声惨叫。傅小七大笑不止,越到后来越是笑得畅心快意,近犹在耳。白不染听得惊疑万分,不顾父亲的阻止,跳下马车原路返回。在刚才被劫的地方,只见傅小七叉腰笑骂,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剩下的劫匪正在死命向山岗上逃窜。白不染瞠目结舌地问傅小七:“这些人全是你打死的?”傅小七拍拍手说:“一群草包饭桶,收拾他们只是小试牛刀。你怎么回来了?没事了,让你爹回来赶走这些车吧,车上财物分文不少。”

傅小七只身击毙劫匪,谁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招数,这让白维很惊异,但也没减少对她的嫌恶,反倒觉得她诡异邪气,越加担心她蛊乱儿子,遂老谋深算地对傅小七说:“你和我们在一起,外人面前不好称呼,我把你收为义女,你看怎样?”傅小七十分爽快,倒身就拜:“见过干爹。”白维一指白不染:“今后他就是你的哥哥了,你们兄妹相称。”傅小七一愣,随后向白不染也拜了拜:“见过哥哥。”白不染还了一揖,看着傅小七,甚觉怅然若失。

一路无话,到了杭州。白维在杭州做官的哥哥白经把白维一家人安排进早已租定的宅子。

因为白家进杭州时马拉车载的物件甚多,引起了杭州一伙惯盗的注意,他们在一个夜晚翻墙潜入白家。

傅小七睡觉轻,听见院子里“啪”地响了一声,像块小石头落下,心中警惕,贴窗外看,只见高墙上手脚轻捷地爬进四个人,下到院子里后他们分头行动。一个贼径直摸到傅小七的住房。摸索了一阵子,用刀子拨开门闩,又伸进一只手想摘下门链。傅小七借着月光看得清楚,解下腰带,扭住伸进来的那只手,只几下就把那只贼手牢牢绑在了门闩的洞里。门外的贼大惊,挣不脱又不敢声张。傅小七开窗出去,见另外三个窃贼已经得手,从主房里抱着细软出来,猜想他们仍会从墙上出去。傅小七就像一只猫样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在外面静候。不一会儿,窃贼从里面接二连三地抛出细软,傅小七一一捡起抱到墙的拐角处。东西丢完,三个贼先后从里面爬出,下来后却遍地摸寻不到赃物,并且发现少了一个同伙。这一惊非同小可,其中一个贼再次爬进墙内,很快惊慌地爬出来,对两个等在外面的同伙说:“老大给反绑在门上了,动弹不得,这宅子里有高人,快走!”三个窃贼仓皇离开。

傅小七翻进墙内打开街门,把细软拿进院子里,重新闩好门,依然从窗子钻进自己的房间,也不管门上反绑着的窃贼,只管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白维早早起来,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别扭地紧贴傅小七的房门站着,喝问是干什么的。窃贼哭丧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白维这才发现他的手是从里面绑着的,又看到院子里的细软,明白了这人是贼,这古怪行径准是傅小七干出来的。他把傅小七叫了起来。她睡眼惺忪漫不经心地说:“昨晚抓了个小贼,没敢惊动干爹,只好把他在门上绑着。”

白家上下都十分惊异傅小七的本事。

白经闻讯赶来,让人把窃贼送到官府。刑审下,窃贼供出了另外三个同伙,官府不费吹灰之力就拿获了他们。

杭州知府的千金有一天外出游玩,看到风度翩翩的白不染,一见倾心。知府知道女儿的心思后,也很欣赏白不染,托下属白经去说媒。白经见到弟弟白维后,高兴地对白维说:“你初来乍到杭州,根基浅薄,若有风吹草动很易动摇,这次有好大的靠山可依托了。知府大人的千金看上了不染,知府嘱我来说合。”

白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傅小七知道白不染和知府的千金订了亲后,再看到白不染时,毫不顾忌地盯着他说:“恭喜你呀。”

白不染心虚得不敢看她。

白不染成亲那天,傅小七在女客席上目中无人开怀痛饮。她酒量惊人连呼上酒,喝到后来,竟然捋起袖子抱起了酒坛子喝,惊呆了一桌的客人。白维知道自己多有对不起傅小七的地方,不忍心责备她的失礼无仪,只是吩咐人强行扶她回房休息。

那天的狂饮,让傅小七大醉了三天,酒醒后害起了酒病,整日慵倦无力地恹恹痴坐,不思饮食,神形日销。白不染来看她时,她呆呆地看着白不染说:“我该回去了,不想把这身瘦骨埋在异乡做个孤魂野鬼。我想傍着我的父母,这些日子尽在想念他们。”说着流下了眼泪。

杨九翼领着弟子,直奔蚩尤坂,准备挥刀挑战九幽教的教主黑霸,夺得这届武林盟主的宝座。可是他刚刚离开渔樵山庄一百里,在四方镇住店的时候,却夜遇煞神叶孤。叶孤挥手一翻天印,正中杨九翼的脑门,杨九翼的额角皮肤上,就被翻天印的印泥盖上了“沽名钓誉”四个通红的大字。

杨九翼时气得惨叫一声,呕血晕倒,他被弟子们用马车送回了渔樵山庄。杨九翼的女儿杨胜男忙将父亲送到密室中静养,当她问起事情的经过时,杨九翼紧闭着双目,一句话也不肯说。

杨胜男来到外面,她将跟随父亲去蚩尤坂的八名弟子都找到了一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父亲的武功,真的抵不过叶孤出手一击吗?”

杨九翼的功夫,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在武林中也能排进鼎甲前三。在杨胜男的逼问下,其中一名弟子说:“师父和叶孤动手时是夜晚,当时我在客栈的院子中,只见一道白光,叶孤的翻天印就印在师父的额头上!”

白不染好言安慰她,答应等她休养好了身体就送她回去。

白不染派人打听德州傅小七父母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兵乱频繁,白家老宅的邻居已不是姓傅的了。傅小七听了越发忧愁,在病愁交加中日渐了无生望。一次她对来探望的白不染说:“你要是念我千里追随到此,必不忍心我做鬼异乡,孤苦无依。我死后,万望骨灰能近傍我的父母。”

说过这话不久,傅小七在无限心事中香消玉殒。

傅小七死后,她的灵柩暂厝在杭州郊外的一座庙里,白不染想等时局稍定后再将傅小七的灵柩运回德州。谁知来年清军入关,眼看回德州已是不可能的事了,白不染只好将傅小七葬在杭州郊外。

第二年七月十五孟盂节,白不染从傅小七的坟上祭祀回来,夜里梦见傅小七一如生前地向他走来,哀怨地说:“你好负心啊!”深夜梦回,白不染细想傅小七的种种往事,只觉锥心刺骨不能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