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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问孙武曰:“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人投命溃围,则如之何?”
武曰:“深沟高垒,示为守备。安静勿动,以隐吾能。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飨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损冠,绝去生虑。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励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或作奇),震心疾噪,敌人亦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吴子曰:“若吾图敌,则如之何?”武曰:“山敌谷险,难以逾越,谓之穷寇。击之法:伏则隐庐,开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无斗意。因而击之,虽众必败。”兵法又曰:“若敌人在死地,士卒勇气,欲击之法:顺而勿抗,阴守其刹,则必开其道,以精骑分塞要路,轻兵进而诱之,阵而勿战,败谋之法也。”
六形通形可以先,先之以待敌。兵法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居通地,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胜。”
挂形出不胜,返亦难也。兵法曰:“我可以往,难可以退,曰挂形。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可以返,不利也。”
支形支者隔隘,可以相要截支,支持,故不利先出也。兵法曰:“我出而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敌难邀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隘形隘形者,敌先守隘,我去之;若无守,我从之。兵法曰:“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险形险形者,居险阻之地,不可后于人也。兵法曰:“险形,我先居之,必居高阳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远形力敌而战,胜败未可知也。兵法曰:“夫远形,势均,难以挑战,则不利。”
杂叙战地兵法曰:“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教山战。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欲战,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平陆之军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地绝斥泽,虽急去无留。如交军于斥泽之中,依水草而倍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凡四军之制,黄帝所以胜四帝者也。
吴子问孙武曰:“敌人保据山险,择利而处之,粮食又足,挑之则不出,乘间则侵掠,为之奈何?”曰:“分兵守要,谨备勿懈,潜探其情,密候其刃,以利诱之,禁其牧采。久无所得,自然变改。待离其固,则夺其所爱也。”
又魏武侯问于吴起曰:“凡左右高山,地甚狭迫,卒遇敌人,击之不敢,去之不得者,奈何?”曰:“此谷战也,虽众不用。当募吾材士,与敌相当,阳为不惊,轻足利意,以排前行。分车列骑,隐于四旁,相去数里,无令见兵。敌必坚阵,进退不敢。于是出旌列旗,行出外山,营之,敌人必惧。以骑挑之,勿令休息。敌若坚守,急行间谍,以观其变乱,则击之,缩则复之。此可胜也。”
凡谷战之兵,巧于设伏,选精锐,当前列以强弩。次以短兵,勇斗而速战。又选轻足之卒,择径升高下瞰,敌兵而战,或多建旗鼓,自高以震之。凡于山峡,卒遇敌,即急鼓噪,先使其惊乱,然后合变以击之。凡发兵深入,遇大林木,与敌分林相拒,谓之林战。以我军分为冲阵,便兵所处,矛弩为表,战盾为里。斩除草木,极吾广道,以便戟所。高置旌旗,谨饬军众,无使敌人知吾情实。然后卒吾矛弩,相与为伍。若遇林树少,则以骑为辅,见利则战,未利则止。若遇林木多,又有险隘阻,以冲阵谨备前后,更息更战,敌人必走。又林战之道,昼广旌旗,夜多火鼓,利用短兵,巧在奇伏,或发于前,或起于后,左之右之,中以强弩。利且守险而止。
击冒顿,冒顿匿其精兵,见其羸弱。汉悉兵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步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三十万,围之白登七日。此已然之验也。近世贼兵奇策,亦不过是,此名将之所察,而愚将之所陷也。然其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而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反,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贼寇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贼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贼寇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贼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弗能及也;下马地斗,剑战相接,去就相簿,则寇贼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寇贼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前史称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今虽颇得汉巧,犹三而当一。
是中国之利器居多。且其人善骑而不善步,中国步兵有强弩利刃之锐,足以抗之。然中国之不敌者,人性习安,不若其耐劳苦于霜雪、沙碛、不毛之地;又其性不善攻,攻亦不久,惟利冲击,故前世名将必以奇制之,而不与争驰逐也。南之夷蛮,其性剽悍狠怒,乐为盗贼,而势不能坚;惟用标枪、旁牌、飞刀、环刀、木弩以为兵械;善为药箭,中者大叫,信宿辄死;依山阻水,怙恃其险,急则窜伏,缓则钞掠;浮舡则水道多绝,陆行则险阻不进,非中国之所能。击此之法,利于平地,以奇略诱其人,隐伏精兵,窃发而禽之。诱之术,多纵反间,出甘言重币,招使致来,则入吾计中。
大凡中国之民,屋宿火食,衣被缯纩,北方杀气早降,手足皲瘃,不能渡汉;南方暑湿,溪谷毒疠,不能逾岭。以中国之人戍守,则十不当一,故古者以蛮夷攻蛮夷,则强弱相当。是以滨塞之民召募为用,斗旷土以食之,厚赏格以激之,驰射格斗是其素所畜积,省县官之费,减转饷之劳,多纵间谍,以重赂诱其酋豪大姓,使之攻击,比用华人其利十倍。
故吴起,古之善将也,亦常论六国之俗不同:曰:“夫齐阵重而不坚,秦阵散而自斗,楚阵整而不久,燕阵守而当走,三晋阵理而不用。夫齐性刚,其国富,君臣骄奢而简于细人,其政宽,禄不均,一阵两心,前重后轻。击之之道,必三分之,猎其左右,胁而从之,其阵可坏。
秦性强,其地险,其政严,赏罚明。其人不让,皆有斗心,故散自斗也。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引而去之。士贪于得而离于将,乘乖设伏,其将可取。
楚性弱,其地广,其政躁,其人疲,故整而不久。击此之道,袭乱其屯,先夺其阵,轻进速退,弊而劳之,勿与争战,其军自败。
燕性悫,其人甚好勇义,寡诈谋。击此之道,触而迫之,凌而远之,驰而后之,使上疑而下惑;整我车骑,必避之,使怒,其将可虏。
三晋,中国也,其性和,其政平,。其人疾于战,习于兵,轻其将,薄其禄,士无死志,故理而不用。击此之道,限阵而压之,众来而拒之,去则追之,以倦其师,则可败也。皆谓揣其人性之弊,又度其国政之失,因其弊而制之,则我得其利,彼受其害,且易为之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