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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柴旭翻过一页书,眼神没从书上挪过半分,平平木木道:“我那天不是告诉你忌出行嘛,你还要跑出去。话说以你的身手能伤到你的人不多吧,对方是谁呀?”手指不经意往左一挪,直接戳进翻卷的血肉里。
“疼疼疼!”萧和权顿时和被咬到了尾巴的大型犬一样蹦了起来,脸色白得发青,夺过柴旭手里的药膏,三下五除二洒了个净,扯了棉纱一圈裹着一圈,粗粗包扎好了。一口吐出牙龈里咬着的血水,一头火地把柴旭往外赶:“走走走,老子没挂在那死人脸手里,倒要死在你手里了!”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贴着柴旭的鼻子重重带上,柴旭眨眨眼,摸了下落满灰的鼻子:“死人脸?”
对,死人脸。萧和权拖着接近残废的胳膊仰躺在床上,朱红的横梁上雕刻着倒挂的蝙蝠,小小的眼睛漆黑漆黑的,让他想起那夜激流中同样漆黑、觅不到一丝光的眼睛。
头顶的波光流碎栈道灯光,给幽黑的水下带来一缕模糊光芒。一尺水幕外,那双眼睛随着波流一上一下的浮动着,无声地看着他。其实河水冷得透骨,连萧和权这个常年习武的练家子也冻得手发抖。可那眼神却是异常的平静,或者说木然,萧和权几近以为自己手里抓住的就是一具尸体。这种平静令萧和权骨子里竟滋生了些许寒意,这让他犯了第二个错误——救了人之后又松开了手。
连下了近半月雨的淮水水势汹涌,眨眼便将人冲出了萧和权的眼界,待他陡然回神,手里只余下薄薄一件外衣。啐骂了一句,他甩开外衣,奋力朝水流的方向游去。
人是救下了,可冻得像根冰柱子,庆幸还有一点浮脉。不论如何,毕竟是他躲避杀手连累了这人,萧和权高度赞扬了下自己高尚的人品,用剑挑开少年湿透的衣袍,麻利地一层层剥掉它们。扒到最后一层中衣,他粗鲁地拉下一半时人蓦地似被道雷给劈中了,僵直了。手掌向下试探着轻按了按,起伏尚小,但萧和权可以确定,那是与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触感。
地上闭着的眼眸忽地睁开来,力竭之下只勉力睁开一半,却逼得将才袭胸的萧和权心虚万分。她被河水泡得发白的唇蠕动了两下,他囧得六神无主,想也没想,以手为刃把人又给敲晕了过去。
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打扮成男子孤身行走在金陵街头,怎么看透着股诡异。萧和权用指尖揉了揉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要抱起人预备将其送到就近的药堂,零碎的脚步声踏着风声而来。托起人的手犹豫地顿住了,脑子快速转了遭,他当机立断放下人,闪身藏入近处的树影里。
寻过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人,一看到栈道上的人,惊呼着奔了过去。萧和权猜得应是她的家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紧绷的神经一松懈,剧痛须臾遍布全身。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突然回过神,她瞪他个屁啊!他又心虚个屁啊!他明明是正义凛然地在救人好么!
……
萧和权用两字儿对那一夜经历做总结,那就是——晦气!没带着那个拖油瓶,他哪至于伤成这样,天天忍受柴旭那厮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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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二年三月初六,晴,无风。
宜:动土;忌:交友、进学。
余事勿取。
甲班今日上午是祭酒亲自教授的《尚书》,祭酒一年只亲授这一门课,且是出了命的刁钻刻薄,嘴又毒。管你爹是朝里几品大员,默不出书,答不对题,照样讥讽得你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故而一大早,整个课室人声鼎沸,太学生们拎着书箱陆续走入教室。
连萧和权这样的重伤患者都被柴旭连拖带拉地给拽来了,柴旭言辞振振道他不想要一个没有文化的书童。萧和权冷笑两声,谁家书童和他一样,不是拿笔而是拿剑的?
开课的时辰到了,祭酒站的位置却不见人影。底下议论声嗡嗡嗡地泛开了,内容大同小异:
“哼!不是说祭酒从不迟到么!总算逮到他把柄了!明儿就让我爹参他!”
“就是就是!”
萧和权靠在后墙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打他的盹,偶尔耳朵里飘来只言片语,轻嗤一声。一群只会蒙祖荫,啃老本的小王八犊子。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在门外脚步声渐近时慢慢低了下去,祭酒卷着书推门蹒跚而入,跨门几步想起什么,侧过身来将门拉开点,好声言语道:“慢些。”
太学生们倏地收住所有声响,眼睛一个睁得比一个大,这谁竟让祭酒能摆出这副好脸色?!
咯吱咯吱的轻响伴着木轮转过门槛,阳春三月,坐在轮椅上人却裹在一重极是暖和的银灰氅衣里,膝盖上摆着个竹制书箱,双手平整地叠放在书箱上。
萧和权感觉到周围气氛异样,下意识睁开眼,重重人影间,对上了一双记忆犹新的漆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