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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还未反应,背后的门板像鼓皮一般被咣咣敲响。

李郎中骇道:“六娘,六娘啊!”

文素和狷素两人急得一左一右地拦住他,狷素道:“老翁,他们俩有正事相商!”

文素:“他二人相熟的,感情正浓呢!”

两人话语叠在一起去,俱是错愕,李郎中蓦地听懂了,放下了手,过了良久喃喃:“长得还行,有些缺礼数。”

门内,群青笼在陆华亭的影子和气息内,稍一抬头,便望见他在专注地听门外的动静。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既是南楚细作,她的师父,更有可能是南楚细作的头领。

陆华亭身中相思引之毒,此弱点绝不可能给南楚细作掌握,自然不会让李郎中诊脉。

果然李郎中走了,陆华亭垂眼看她:“都拜郎中为师了,你应该也能诊吧。娘子来诊。”

群青忙推辞:“我医术很差。”

陆华亭径直将宽袖折起,带着檀珠的苍白手腕伸到她面前。群青只得轻拨开檀珠,手指搭在他腕上,刚触摸到那处疤痕,不知怎么,又挪开来。

距离太近,黄香草气息间呼吸交叠,这冰凉的皮肤内脉搏的跳动,竟让群青有被火花烫到的感觉。

她摸了一会儿,果然除了稍许雀啄脉以外,什么异常也分辨不出:“似乎很康健。”

陆华亭笑了下:“身中相思引这么难缠的毒都没死,一口酒又怎会有事?”

群青道:“尝出来什么了?”

“香而微甜,饮下之后通体发热,心情开朗。”陆华亭道,“若没猜错,与寒食散为同源之物,又比寒食散更为隐秘。”

这宋问先将玉沸丹价炒高,包装成健体仙丹,引诱丝绸商常饮玉沸酒,若是普通人,自难抵抗。

群青道:“我与长史所想相同。”她见门后已安静,“既然不叫李郎中诊脉,长史早些安置。”

她将门拉开一条缝,忽有一只手从背后将门关上,利落闩上。

“娘子难道不知某先前为何让文素与你一间?全然是为了娘子的名节着想。”陆华亭说。

群青明白,此人要追究她欺骗文素逃跑的事了:“没想到长史如此费心。”

“既然文素看不住你,从今日起,某亲自看着。”见她转身,陆华亭侧头望着她,笑意冷酷促狭,“不是娘子说的,睡哪儿都行?”

“这间阁子内漱具俱全,娘子可以先行。”他说罢,擦过她的衣袂走进内室。

羃篱下,群青没有言语。

对她来说,的确是睡哪儿都行。所谓名节,在她心中远不及活命的分量。

何况陆华亭把她关在自己的阁子内,一则是为难她,二则,谁知他是不是怕自己半夜中毒死了,要在阁子内留人。

她走到屏后,骨架纤巧的苏绣屏风隔出净室。雕花木架上,摆了三只金盆,内盛净水,架上手巾、皂角、香胰俱全,木盒中有一把漱齿

用的新鲜杨柳枝,散发出青涩香气。

群青的目光在三只金盆间逡巡,分不清哪一只盆是陆华亭净面用的,此间整洁得像无人使用过一般,随便选了一只,只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素帕投入水中浸湿,擦净脸和手。漱齿净面后走出来,见内室只有一张床铺,她便坐在了圈椅上。

陆华亭瞥她一眼,群青还戴着羃篱端坐,一丝声息也无,像话本中的鬼魅。

他的目光掠过她,如屋内无人一般去了净室。过一会儿出来时,水意熏然。他已拆掉发冠,散落乌发,鬓边发丝因湿润而微微打卷,这般形容不整,反倒映衬出美玉一般令人心惊的脸。

群青惊讶于此人洗头居然跟自己一样只用皂角。便见陆华亭已坐在床铺上,瞧了她一眼。见群青没有过来的意思,他自行拆掉蹀躞带,叠起来放在枕下。

群青还是一动不动。

陆华亭终于起身,从墙角拿来一卷竹席,向地上扔就铺开,又从床铺上拿只圆枕丢在竹席上,欠身拉开折叠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