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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精忠如丧家之犬,率领为数不多的暂编营旧部,绕道黑松坡如意湖回暂编营,半路却碰到报信的通信兵,才知道日本人一夜之间占领了陵城,马参谋长昨天就出城跑路了!
“王八蛋……姓马的怎么跑了?老子还等着他的援兵那!”耿精忠气急败坏地把枪摔在地上,砸个稀巴烂,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说半夜的炮声没了呢,八卦林那边的兵也一个也没见,谁他娘的说姓马的是草包饭桶?奶奶的!”
“团座,您消消火,前阶段就流传日本人呢打到陵城地界儿了,感情是真的……这说来就来的!”
“滚,老子没时间听你放屁……”耿精忠懊恼不已,才忽然想起黄云飞抓了自己的婆娘和女眷,估计经过一天一夜的惨战,死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些跟着耿精忠混的旧部没有一个死心塌地的,混到这份上也是没谁的了。从颐指气使鸡犬升天的暂编团团长到现在这熊样,不仅耿精忠没有想到,那些临阵倒戈的旧部更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们陷入极端的恐慌之中,好在有命在,比起那些实在二龙山里的抢了不少。
如来佛祖一巴掌把他拍成了猴子——猴子还有机会翻身呢,估计他这辈子翻不了身了!
从如意湖道暂编团团部的路上,耿精忠所最为倚重的“加强营”士兵逃的逃散的散,以至于他成了光杆司令。
耿精忠是何其精明?当初围前围后是因为自己的团长,现在是什么?把全陵城的人都得罪遍了——关键是得罪了黄简人那个狗东西还有好?他对黄简人太了解了,睚眦必报的玩意。
想要在陵城混,必须得找一个安稳的靠山才行!
耿精忠扔掉军装趁着夜色混进了城里,想要苟延残喘势必要有筹码,他的筹码还在,不愁没有识货的新东家。
一夜之间,陵城内草木皆兵,大街小巷上涌出了不少日本兵,而东城门则早就被日军所把守,老百姓们陷入恐慌与绝望之中。他们甚至不知道马逸的暂编团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日本兵又是怎么一夜之间占领了陵城?
几天来,田中道鸣一面加强武力消除城内的不稳定因素,一面颁布安民法令,表面上是安抚陵城百姓及工商各业,实则是稳军之计。此乃高桥次郎献计所致:当下之关键并非掌控全城,而是要采取怀柔之策略安稳民心。
高桥次郎和秋野吉人成功地将文物运送出陵城,不日即将抵达南京。按照田中道鸣的指示,秋野战队回防陵城,以增加日军在城内的实力,防范暂编团和抵抗分子的袭扰。而秋野战队的任务就是驻防西货站,确保运输给养的安全。
城内实行宵禁,大街小巷行人寂寥,唯独锦绣楼前依旧车水马龙,宾客如云,锦绣楼成了日军指挥部。此乃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马逸参谋长的屁股还没有坐热,锦绣楼再一次更换主人,这次是日本人!
锦绣楼前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流动巡逻队不时在街头跑过去,掀起阵阵烟尘。
雅间内的翻桌子上摆满酒菜,田中道鸣正襟危坐在主位上,左手端是志得意满的高桥次郎,右手端是此次战功卓著的秋野吉人少佐。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长相猥琐不堪的刘麻子,另一位则是戴着瓜皮小帽穿着棉袍的蓝笑天,蓝笑天的旁侧则是一身黑色警察制服的黄简人!
蓝笑天和黄简人竟然成了日本人的座上宾?这要归功于老谋深算的高桥次郎。高桥次郎则干起了“掮客”的勾当,网罗收买陵城的土豪劣绅和县府余孽,成立日伪傀儡政权,成立伪警察署、工商署、交通署、教育署、卫生署等等傀儡机关机构。
今天的餐会便是田中道鸣为“答谢”致力于“日中友好”的伪傀儡机关负责人的。
田中道鸣满意地环视着一干“友好人士”,脸色不禁露出笑容。高桥次郎与之对视一眼,干笑道:“诸位,今晚锦绣楼高朋满座,实在是不容易啊。田中先生代表大日本帝国华北方面机关,感谢在座的诸位鼎力支持,尤其是黄署长的蓝会长,没有二位的支持难以让城内的百姓安居乐业,此乃鄙人之幸,更是陵城百姓之福!”
蓝笑天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桥次郎。昏花的老眼根本看不透眼前这个一肚子阴谋的日本特务,更看不透那个城府颇深的田中道鸣,他不想看透。
“高桥先生言重了……”黄简人不安地欠了欠身,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蓝笑天没有任何表情,老脸不禁憋得通红,一时间如坐针毡起来。好在有几个拍马屁寒暄几句,才将他的尴尬掩饰过去。
田中道鸣深深地看一眼蓝笑天,举起杯诡笑道:“这是产自北海道正宗的清酒,味道不错的,诸位请!”
高桥次郎和秋野吉人端起杯:“为中日友好,干杯!”
一干汉奸纷纷迎合举杯,唯有蓝笑天面沉似水,心下却苦楚不堪。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那些曾经信誓旦旦效忠国府的要员们变节比变脸还快。
日本人成了这里的主人,陵城的主人呢?
陵城从来没有过主人,几百年前的七大姓氏早就化为乌有。徒留行尸走肉鬼魅魍魉之辈招摇。自己不也是如此么?蓝笑天不禁苦笑: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雅间内嘈杂之音不绝于耳,大都是“中日友好”之类的溢美之词,对于蓝笑天而言不啻于吃了一只苍蝇,恶心不已。
“蓝会长,有什么心事么?”高桥次郎放下酒杯阴阴笑道。
“高桥先生目光如炬,竟然看出我有心事?不简单!”蓝笑天起身缓步走出雅间,后面传来一阵奉承一般的哄笑。
高桥次郎起身跟随出来,走到窗前:“蓝会长的心事我岂能不知?你我经过数次的合作——我只想谈生意,不谈政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