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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西子害怕得喊了一声,拉着我蹲在一丛刺梨后面,指着不远的一个土包小声说:“那有一个坟。”我顺着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土包不是自然形成,的确像一个坟。土包上已经遍布蕨类植物和杜鹃,看起来,这个“坟”应该有两年了。金东这几年在推行火葬废除土葬,作为一个红色革命基地所在的地方,石龚村是金东第一个响应政策的村,那都是五年多之前的事情了。两年前,谁会把坟埋这里?死一个人、埋一个人也不能是没有一丝声响的事情,谁能在不惊动石龚人的情况,埋这么一座坟?

不对,这不是个坟。它连块碑都没有!不仅没有碑,它的周围曾经的香烛痕迹都没有。死一个人、把这个死人运到这里、给他挖一个能容身的坑穴、给他埋上、再给他的这个归宿旁边平整和清理成这副模样,那是许许多多件不容易的、要付出巨大心血的事情。如果这真是一个坟,里面躺着的应该是对埋坟人相当重要的人。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坟前怎么连个碑都没有。两年了,连香烛也都没有。

又不对,它若不是坟,为什么长得这副模样,为什么像是一个精心为他重要的亲友建的最终归宿?它得太规则了,它的周围也太干净了。

此时,我已经牵着西子走到它的旁边。本来我是想西子留在洞口的,在那里,离这个坟远一点,她会很安心。可我担心凶手突然从洞里出来,还是把鼓励她跟我过来了。

“别动他!”一个吼声穿过几根树和几丛刺梨、带着巨大过来。说话的人不是金东人,这个阴显的口音不是金东口音。我安慰了几声受了惊的西子,扒开刺梨——反正我的手已经疼得和冷得不再对伤害有更多感觉了,看见两个身影在水库旁边的沼泽里按住了一个人。

“别动!”向被制服的人发出命令的是云所长。

“是派出所云所长他们,抓住人了。”我松了一口气,告诉西子。看来,就算走错了路的云所长他们,再走回来也还是比我们快。我和西子白折腾了。我不那冷了,靠在那座可疑的坟上坐下,不好意思地看着西子笑,拉着她同样狼狈的西子也坐下。

云所长跑上来对我们道了歉并说他们准备把人带回派出所,后面再找我汇报情况。

“哦,你要跟我汇报啊?好啊。”我假装听错了,又对西子说:“西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就回来。”

所长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可也只好跟我走到一旁。我悄悄告诉他:“这个小偷应该是十八年关师傅遇害案的凶手。”说完我瞄了所长一眼,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吃惊:“我们也这么想,准备回去好好审审。”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意外,只好挽尊说:“嗯,是要好好审审,毕竟案子都是在你们派出所辖区发生的。他什么来头搞清楚了吗?”

“是个流浪汉,从外地来的,没问清楚是哪里。”

“好,要问清楚他从哪里来里,经过哪些地方。他犯的不是一件事,还在关师傅那件事,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他沿途是不是还犯过其他什么事。”

“嗯,这我们也准备去查查的。局长,你真厉害,我们想什么你都知道。”

没想到这个窝在恩集乡派出所多年的所长能力还挺高,“还我们想什么你都知道”。但我一点都不生气,我挺佩服这个所长,至少有一点他比我做得好——他能在走错路后又能的抢在我们前面抓到凶手。最起码,他们克服恶劣环境的能力、分析情势的能力很强。

“行啊,业务能力挺强!那就这样,”我故意提高了一点分贝,好让西子刚好能听清我的说话,“你问清楚了以后就直接送到县分局里。顺便告诉他们我节后再报道啊。”西子听到我在摆副局长的“威风”,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这正是我要达到的效果。

原路返回——不管按哪条原路——都不可能了。反正现在也不急,我们就计划从水库下去田里再从田里上国道。云所长已经叫人在国道上等了。出发之前,我拉住云所长,借了他身上的大衣,披在西子的身上。

在国道上将要跟云所长分别时,云所长又回头说:“哦对了,他就是四十年来你们说的冬瓜脚!他本不是瘸的,只是一条腿很粗,一条腿很细,两个脚却是一样大。他走起路,一只脚就重一些一只脚就轻一些。”

任何的事情都不让任何人感到意外。抓到了一个扮了四十年冬瓜脚的瘸子也不让人意外。西子又兴奋又累,她向后招了招,潇洒地说:“我知道了。”而我就在西子前面蹲下,说:“我背你回家吧!”

到了家里,我换下了衣服,又把我衣柜里的旧衣服给西子穿上。吃过了午饭,我要把西子送回家。奶奶拦住我:“西子是一个人住的,她家里没人。她今天搞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让她回家?”

“那怎么办?”

“我收拾一个房间,房间是差了点,毕竟灰大嘛,床上也没有你床舒服,不过我想应该没有关系的。”

“好啊奶奶,就这样办吧。我去西子说。”

奶奶整理好了房间,又来指示我:“房间整理好了,小宽,把你的被子搬过去。”

“啊?”

“怎么,没被子你也能睡觉的吗?”

“那……她……”我指着西子,有点不知所措。

“我会给她拿床新被子,她就不用你担心了。”

按照奶奶的指示,我搬到了奶奶新收拾的房间,把我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西子了。下午,我和西子都各自睡了一觉。到了3、4点的样子,我起床跟奶奶说只能阴天再去看爷爷了。刚好云所长走了进来,像是特地来找我,把我叫了出去。

“我觉得,您可以跟西子说了。”

“搞清楚了?”

所长点了点头,然后跟我说了整个情况。

傍晚,我给西子浇了水并试了水温。西子洗完澡,我又给她的胳膊、手、脚再涂上了药。到了晚上,我又亲自给西子做了饭。晚饭后,我主动收拾碗筷并洗了碗。

“完事了?”奶奶问我,“你今天是顺了什么风,这么听话?”

“小宽,你是有什么事吧?”这个时候只有西子才是最了解我的,她知道我的事很难说,她也知道我一向都这样。

“西子,你还记得上午我说过要先给你故事的大概吗?恐怕……”

“没事,你讲不了,我习惯了。”西子有点失望。。

“不是。是这个故事有了点变化,我得往里面再加一点点东西。”

“好,我听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