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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一愣,九阿哥呆了半晌,却骂:“谁知道你是不是本来就有两只?把这些奴才都抓起来拷问,我就不信他们嘴巴硬得过鞭子,一定是你本来就有两只。”
隆科多气定神闲地说:“九爷,那日在酒楼里,微臣就说这海东青是侄儿舜安颜从热河送来的,您不只要拷问微臣的奴才,该把舜安颜也抓回来,把他的奴才也抓起来拷问,看看到底有没有给微臣送来两只一模一样的海东青。”
五阿哥知道这事儿不会有下文,只好闷声劝弟弟:“行了,皇阿玛说这件事不宜张扬,你要闹到什么地步,别出了事先把你自己送进去。”他说着,朝胤禛躬身一礼,便要带着弟弟走。
胤禟哪里肯服气,但他再没有证据证明是隆科多干的,而皇阿玛的确三令五申不宜外传,唯有嘴里嚷嚷着他会去查,到底是被哥哥拽走了,连刚才隆科多的人朝他拔刀子的事,也忘了追究。
人一走,胤禛回眸看到隆科多像是松了口气,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要送四阿哥到前厅歇着。胤禛说他要去看望卧病的佟国维,等隆科多把他送过去,两人就暂时分开了。
佟国维老了,话也说不利索了,胤禛不过来应了个景,等隆科多离开没多久,就尾随他出来。果然看到隆科多一路往后院来,得意扬扬地看着底下奴才继续把那只海东青埋起来,胤禛冷不丁地在背后问:“你笑什么?”
隆科多一哆嗦,慌张地回身看着他,四阿哥的话却像刀子似的飞过来:“是你干的?”
隔天,胤禛进宫交代千叟宴的事,玄烨很高兴他能安下心来把这件事处理妥善,好歹没为了一只死鹰丢了皇家的体面。可胤禛却屏退了旁人,屈膝向父亲告罪,说隆科多因与九阿哥结了私怨,才弄了这件事,而他想说的是:“儿臣怕您听到谣言,误以为是儿臣怂恿隆科多这么做,皇阿玛当然可以怀疑儿臣,但若真有这样的事,还求您给儿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玄烨笑:“证明你的清白做什么用?”
胤禛反而被问住了,呆了呆才说:“不想皇阿玛误会儿子,可是……”
玄烨看着儿子问:“你怕朕误会你,就不肯把皇位传给你?”
胤禛整个儿僵硬了,也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被父亲吓着,而是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他用胸怀天下的心,一步步走到今天,纵然是真心要堂堂正正做人做事,可他想成为皇帝的念头,从未消失过。只是额娘的警句时时刻刻在敲打他,这江山,是皇阿玛一个人的。
“皇阿玛,儿臣愿意承担江山之重,为了大清为了黎民百姓。”胤禛醒过神,不解释也不谦虚,直直叩拜下,道,“皇额娘临终前,您要儿臣向皇额娘解释,什么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字字句句,儿臣铭记在心。”
玄烨笑:“跪安吧。”
皇帝没有给任何回应,胤禛呆了一瞬,却立刻悟出其中的道理,不给回应至少没有否定,不论将来如何,这一刻,父亲并没有误会他。
胤禛退出来时,母亲刚刚从门前进来,他上前搭把手,要把额娘搀扶进去。见身边没有旁人,岚琪道:“舜安颜送来的消息,说他给隆科多送了一对雏鹰,是两只。”
胤禛立时皱眉,岚琪却又道:“不过他说,如今旁人若再问起来,只会有一只。”
胤禛咬牙道:“他也向儿子承认了,儿子刚刚都告诉皇阿玛了。”他似乎向母亲求助,希望母亲能再次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可岚琪却笑:“这样的奴才,将来你可要看着用,他心里只有自己,没有主子的。”
胤禛道:“隆科多一向不是个东西,额娘放心。只是……”他不安地望了母亲一眼,“儿子刚才对皇阿玛说了些话,皇阿玛若对您说,希望额娘别误会,之后儿子再来向您解释。”
岚琪点头不语,转身进了暖阁,待脱下氅衣洗了手,先来瞧瞧玄烨好不好。见他拥着一床毯子在明窗下晒太阳,拍拍身边的位置说:“你也来躺会儿。”
岚琪笑:“我用了膳来的,躺着就不舒服了,梁总管说你还没进膳,我让他们搬炕桌来,我站在边上伺候你可好?”
玄烨懒懒地答应,嘀咕着:“你不来,朕都没心思用膳。”
岚琪不理他,先去吩咐底下送什么来,转眼膳食就准备好了。虽然仍旧是清淡的粳米粥,岚琪知道玄烨吃厌了,配菜用的都是猪肚、鸭信、鹅掌等凉菜,见着一点儿荤腥,玄烨眉头都松了。
她单膝靠在炕上,站在一边给他夹菜。玄烨吃了个半饱,笑道:“你年轻时爱吃肉,见了肉不要命似的,别人苦夏,你夏天没荤腥吃,脸都黄了。”
岚琪直笑:“怎么不记我一些风光体面的事?这些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孙子跟前都不能显摆。”
最近玄烨总爱提她年轻的时候,颇有几分临了之人的心态,她伤心难过了几天后,决心照旧如往常那样相伴,只要玄烨今天还高高兴兴地活着,哪怕明日就走了,她也没什么遗憾。
说着话,一餐饭吃得舒坦,玄烨又懒懒地钻进阳光里,见岚琪递来帕子给他拭嘴,却趁机在她手上捏一把。岚琪本以为他又要说哄人的甜言蜜语,玄烨却道:“你儿子今天,来问朕要太和殿的龙椅坐了,他说他愿意承担起江山之重。”
岚琪一愣,想到胤禛方才在门前的话,心里扑扑直跳。她当然不再畏惧玄烨的帝王之威,可这是天大的事,多少该怀有敬畏之心。含笑说:“皇上怪他了?”
玄烨摇头:“只是叫他跪安了,朕还不想死呢,答应他岂不是催自己走?”
岚琪责备:“又胡说八道。”
玄烨却云淡风轻地说:“他光明正大来问朕要,虽然问到眼门前,朕心里的确不算太自在,可朕一向说,想要什么就堂堂正正地来要。他这样,就算早十年二十年,朕也未必动气,更何况如今?”
岚琪心里一松,扬起笑容道:“说大话,若是早二十年前他来问你要,你还不把他拖出去打死?我进门时,儿子就说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叫我听了别误会,我还想是什么事,现在听来,不过如此。”
玄烨轻哼:“怎么,听你这口气,朕就非要给他?”
岚琪往他身边挨着,坐在刚才他要自己坐的地方,笑悠悠道:“那你别给啊,再攥个十几二十年的,我照样天天陪着你。”
这话,是想玄烨长命百岁,岚琪明知道不可能,总觉得哪怕多一天也好。玄烨当然听得出来,要把帝位传给胤禛,是他的心愿,岚琪是想满足他。倘若自己现在说,看中别的哪个阿哥好,要给那一个而不给胤禛,她也绝不会说个“不”字。就是无所谓,才开得起玩笑。